被拍的那名混混摸了一下头,又仔细的看了一下夏、黄两人,终于发现了破绽,嘴马上也咧了开来:“老大不愧是老大,眼力就是高明,这样漂亮的两个小妞,若是能摸上一把,就是死了也甘心。”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他们四人看样子虽然十分嚣张,其实只是最底层的小人物,只能干一些偷鸡摸狗之事,京城藏龙卧虎,说不定街上走的一个普通人伸出一根手指就可能把他们碾死,强抢民女之事绝没有胆量干出来,只是沾些小便宜,却不是没有胆子。   那名纹着虎头的老大嘿嘿一笑:“看老大我的,今天咱们又可以吃香喝辣了。”   向另外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一起向布偶的摊子挤去,刚刚接近布偶摊,一名混混突然出手向另一名混混打下,啪的一声,正中那名混混的脸上,被打中的混混一手捂脸一边大叫道:“你为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这个小贼,竟然敢偷你大嫂。”另一人一边打一边骂道。被打的人自然不肯干休,也开口骂起来,指责对方泠落妻子,对自己偷人之事却不否认。   好大的八卦,布偶摊旁边马上围上了一圈人,两名混混边撕打边向夏、黄两人接近,那名纹着虎头的大哥赶忙过来劝架:“哎,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这是他们做惯了的游戏,等下两人就会假装收不住脚向夏黄两人倒下,而虎头大哥和那名纹着毒蛇的男子则会挡住夏黄两人躲避的空间,使得数人不得不碰上,若是男人,通常在一碰一挤之间钱袋就会不翼而飞,女子则除了钱袋外,往往还要吃一个暗亏。被调戏的女子在无人作证的情况下,往往只能哑吧吃黄连。   四人却完全没有想过这夏、黄两人非但不是雏,而且还是煞星,两名混混刚到夏、黄两人身边,两人就已经察觉,只是对于这样的混混,两人毫无在意,断续挑选着布偶,就在两名混混假装收不脚向夏、黄两人倒去时,夏蕴贞和黄婉秋两人同时伸脚,在两名混混屁股上一踢,两名混混身不由己的向远方跌去。   “啪。”重重一声响起,两名混混同时落在地上,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哄堂大笑之声,只是两名混混却摔得七晕八素,心中迷糊起来,自己明明是向东边倒,怎么向西边倒了。   虎头大哥正在一边喊着:“快躲开。”一边等着夏、黄两人被撞的向他倒来,只是眨眼之间自己的两名同伴就飞了出来,而两名本应当被撞向他的小妞却站在原地不动,冷笑着看着他,顿时傻眼。   那名纹着毒蛇的瘦小汉子看清形势,悄悄向一旁溜去,对于这人,夏蕴贞两人也懒得理会,只是看着虎头大哥也想走时,夏蕴贞却叫住了他:“慢,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这位公子,我不知你是什么意思?”虎头大哥硬着头皮回道。   夏蕴贞的脸上浮现一丝似笑非笑之意:“什么意思,这两人故意撞向我们,敢说和你无关。”   看到夏蕴贞脸上浮现的笑容,虎头大哥心中忍不住一跳,这个小妞笑起来实在是太美了,可惜刚才却没有摸到一把,虎头大哥不无遗憾的想到,听到夏蕴贞问话,连忙喊冤:“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这两位兄弟不和才打起架来,怎么成了故意撞向公子。何况若是撞向公子,方向也不对。”   面对虎头大哥的推御,夏蕴贞还真不好拿他如何,毕竟对方对碰也没有碰着她们一下,哼了一声道:“滚吧。”   听到这声滚字,虎头大哥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对方除非蛮不讲理,否则无法奈他何,只是看到莫名其妙摔出来的两名同伴,心中虚的很,连忙扶起两名同伴,狼狈离开。   看着四名混混离去,看热闹的人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这四名混混一定是吃了亏,有认识他们的只觉得心中大快,看着夏蕴贞、黄婉秋两人的眼光也是充满敬佩。   夏蕴贞和黄婉秋对于这些人毫不理会,两人已经分别挑了一对布偶,问明价钱后马上掏钱买下,正要离去,一个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夏公子留步。”   夏蕴贞转过身来,见到一个陌生人站在十数步外叫她,心中不由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听错,正要不理会,那人连忙有叫道:“夏公子,且慢,我家老爷有请。”   那人边说边向夏蕴贞的方向走来,夏蕴贞总算确定对方确实是叫自己,连忙问道:“贵上是谁?本公子可认识。”   “诺,老爷正在那边,夏公子一看就知。”那人伸手向左边一指道。   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去,夏蕴贞暗叫一声苦,大明皇帝正站在数十步外含笑看着她,她连忙向自己的师妹看去,只见黄婉贞的目光早已经落到皇帝的脸上,让夏蕴贞欣慰的是,黄婉秋脸色虽然有一丝变幻,却并没有如同第一次见皇帝面的那样反应。   “好吧。”夏蕴贞无奈的道,拉着师妹的手来到皇帝的身边,正要参拜,王福连忙道:“今日朕微服出行,卿不必多礼。”   夏蕴贞正不情不愿,顺势作了一个躬就算行礼,黄婉秋如同木头一般,跟着夏蕴贞行礼。   “哈哈,朕今天出巡,没想到会遇到夏姑娘,看来朕与姑娘缘份不浅,朕实在高兴,夏爱卿文武双全,小小年纪已是子爵,夏姑娘惩治宵小也毫不未弱,若姑娘是男子之身,恐怕远胜许多须眉男子。”   “遇到你,本姑娘算倒霉。”夏蕴贞咬牙切齿的想到,京城百万人口,即使是刻意寻找也有很大可能找不到,没想到却是一天遇到皇帝两次,刚才明明避开,才过没多久又碰上,夏蕴贞心中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怪异,对刚才那四名混混重新恨起来,若不是他们,或许不会再与皇帝碰到。   “皇上过奖了,奴家微未之技,当不得皇上赞誉,反倒是皇上拯救大明于危难之间,又开创出如此盖世,文治武功即使是历代开国之君也有不如,实在是一代圣君。”   “那里,朕只做了该做之事。”所谓圣君之语,在王福第一次与满人作战,将多铎南下四万多大军全部消灭就有了,上次御驾亲征回来,圣君之语更是到了顶点,民间也一概如此称呼皇帝,王福却听得毫无感觉,连光绪都不知被多少人称呼为圣君,这个圣君的称呼实在是廉价到极点,只是不知为何,听夏蕴贞也如此说,王福却感到分外的舒服。忍不住有点飘然:“朕微服出巡,夏姑娘不用一口一个皇上叫了,就称呼朕为黄老爷吧。”   夏蕴贞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脸上浮出一丝俏皮的笑意:“既然黄老爷如此说,那奴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奴家身着男装,黄老爷也不要以姑娘称呼为好。”   “姑娘却是以奴家自称。”   “皇上不也以朕自称吗?”   夏蕴贞说的王福一愣,不由大笑起来,道:“也罢,本老爷就称呼你为夏公子吧。”   夏蕴贞露出一丝微笑,她虽然不想见皇帝,只是随着交谈,皇帝完全不像原先所想的那样古板、居高临下;反而有几分风趣,又对她十分尊敬,让夏蕴贞不知不觉,化解了原先皇帝在心中的映像。她仗着一身功夫,走南趟北仿佛无所畏惧,只是毕竟受几千年的皇权影响,对于皇帝,不可能完全没有一丝畏惧,皇帝显得如此平易近人,让夏蕴贞也忍不住产生一丝好感。   “黄老爷。”   “夏公子。”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又同时收口,不由又是相视一笑,最终还是王福先道:“本老爷知道前面有一家酒楼,不如今日就由本老爷作东,先到酒楼用膳如何?”王福极力想起后世泡妞的方法,逛街、看电影,吃饭……看电影不靠谱,逛街倒是不错,逛累了自然就该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下可以继续逛。   皇帝请客,不吃也要吃,夏蕴贞自然无法拒绝,应允一声,向酒楼方向走去。 第366章 暗流   一阵伊伊呀呀的声音在一所大院响起,这所大院的主人潞王正坐在上首位置,目光中射出一幅淫邪之色,盯着前面一名正在唱着戏曲的女子,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此女抱回自己房中,大快剁尔。   唱曲的女子只有十六七岁,肌肤如玉,眉黛如画,一身彩衣,衣袂飘飘,从她口中吐出来的音节如同仙乐一般。   一曲终了,女子微微躬身,潞王的掌声传了过来:“哈哈,白燕姑娘不愧为秦淮八艳之首,一曲歌声余音绕梁,本王真想能每日听到姑娘的歌声。”   “王爷过奖了,白燕还要多谢王爷捧场,若非王爷相助,白燕也不能夺得这个魁首。”女子脸上绽出一片笑容道,虽然潞王的目光有一点让她不舒服,只是她出道之后,每天面临的这种目光不知有多少,对于潞王的目光自然不以为怪。   这名女子正是前些日子新当选的秦淮八艳之首,出身秣陵教坊的白燕,她在最后一天中,那些买她胜的客人打赏的银钱达四万余两,远远超过第二名二万余两,即使是没有潞王的打赏,她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过,潞王一人就赏了万两银钱之多,算得上是最大的金主,今天白燕才受潞王的邀请到府中专门过来献艺,否则凭着新当选的秦淮八艳魁首这个身份,白燕绝不会轻易离开教坊献艺。   看着白燕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潞王心中的欲念越发难予容忍,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新当选的秦淮八艳都会保持清倌人的身份一段时间,然后再由出价最高的客人摘取红丸,潞王对这个白燕是势在必得,只是若按照花舫的安排,至少要等一年才会安排白燕卖身,潞王等了不到一个月,已经等不及了。   他走了上去,就要伸手抱向白燕,白燕一个轻盈的转身,潞王捞了一个空,他先是有点愕然,马上道:“白燕姑娘,本王实在是爱煞了姑娘的美貌和歌喉,不如就留在本王府中,做本王的侧妃如何?”   说完,他又要伸手去抱,只是白燕同样一个转身,潞王又是抱了一个空。   “多谢王爷抬爱,只是白燕身为秣陵教坊之人,实在是身不由己。”白燕的眼睛溜溜一转,声音娇柔的道。   潞王两次抱空,刚想发怒,只是听到白燕娇柔的声音,刚升起来的怒火马上消失:“哼,小小的秣陵教坊算什么,胆敢拂本王的意不成。”   白燕听得眉头微皱,秣陵教坊好呆也是秦淮河畔首屈一指的教坊,又是官办,势力深厚,当初河道总督田仰想强抢李香君,李香君以死相逼,田仰还是不得不退,若是秣陵教坊可以随便捏,李香君死也好,不好也好,田仰决不会让步,毕竟这是让他大失面子之事。   王爷虽然清贵,可是大明在以前都是在当猪养,连离开驻地也不能,现在皇帝虽然撤清了限制,可是没有兵,要说权力能与河道总督相比决不可能,又凭什么能说此大话。   “若真是如此,王爷何不向教坊将白燕的卖身契拿回来,如此白燕恢复自由之身,自然可以答应王爷的要求。”   “现在还不成。”潞王有点尴尬的道,不过,他马上挺起了胸膛:“不过……”   仿佛意识到失言,潞王急忙闭嘴,白燕轻轻一笑,这个笑声让潞王大受剌激,他正要不顾一切将眼前的尤物擒下,至于事后秣陵教坊是否会追究,难道还能拿他一个王爷如何不成,只要补偿到银子,自然无话可说。   正在此时,夏希言从门外跨了进来,看到厅中的两人,脸色不可觉察的皱了一下,暗付这个潞王枉有贤王的名声,其实是烂泥扶不上墙,眼下潞王府除了在朝廷领一份干俸外全无收入,这份俸禄在普通人来看丰厚无比,足够他们数百年也花不完,只是对于王府来说,只能算小补,事实上若不是凭着王府以前所积的钱财。维持王府正常的开销都不够。   只是即使王府以前积下的是一座金山,照潞王现在花钱的速度,恐怕数年也会花个精光,有钱不多积赞实力,却花在捧花魁身上,实在是愚蠢。   只是夏希言虽然是潞王的谋事,却不可能对潞王指责,只能规劝一二,潞王不听,他也无可奈何,好在夏希言也没有把潞王当成真正的主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到夏希言进来,潞王只得硬生生停止住向白燕再次抱去的手臂,满脸不高兴的问道:“夏先生,什么事?”   夏希言轻声的在潞王耳边说了数句,潞王脸上的欲念顿时全消,向白燕道:“白姑娘,本王对你可是真心实意,本王刚才的提议姑娘不妨多加考虑,本王不喜欢强迫别人不情愿之事,今日就先送姑娘回坊。”说完,潞王向外喊了一声,数名家丁连忙进来,向白燕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燕美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她还以为今日肯定要花一点功夫才能脱身,没想到这个男子进来说了几句潞王就轻易改变主意,白燕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事能使潞王这个色中饿鬼放过自己。刚才夏希言的声音虽然轻,只是白燕依然听到了几个字,依希是说到了皇帝,这让白燕更加好奇。   不过,潞王既然让她走,白燕即使想留也不能,只能随着几名家丁出去,厅中只剩下两个人后,潞王已经迫不急待的向夏希言问道:“先生,你是说皇帝真出了宫,现在皇帝在哪里,他身边带了多少护卫?”   “王爷,现在皇上正常酒楼用膳,身上侍卫只有数十名不到。”   “太好了,实在是天助我也,那还等什么,马上让人发动。”潞王兴奋的道。   ……   “白姑娘,快走吧,莫非舍不得我们王爷了。”看到白燕出了厅,脚步明显放慢,一名家丁忍不住调笑道,对这些家丁而言,白燕就象是天上的仙子一样遥不可及,能够调笑一两句已经是难得的福缘。   白燕此时心中却涌起了惊涛骇浪,潞王竟然在谋划行剌皇帝,她虽然还想听下去,只是如此容易引起怀疑,听到家丁的催促,连忙展开双腿,快步走了起来。   若是夏希言和潞王两人知道隔了数十步,他们的声音还能让人听去,必定会后悔莫及,只是此时两人完全沉浸在如何谋划剌杀皇帝这件事上,其他根本无暇顾及。   “王爷不用急,皇上既然出来,一时三刻不会回宫,何况即使是回宫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尽可以在路上伏击,这次出击,必须万无一失,一旦失手,再想行剌就难了。”   潞王频频点头:“不错,不错,确是如此,先生,那些剌客不知对本王的信息知道多少?”   “王爷放心,他们只知道出钱雇他们的人是朝中贵人,至于是谁,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王爷身上,何况他们身上都已经下了药,没有我们每天在饭菜中加的解药压制,三天之后就会中毒身亡,谁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王爷就只等登基称帝便是。”   “先生心思慎密,考虑周到,此事交给你,本王放心,先生尽管去做便是。”   “是,王爷,那微臣就先下去准备了,微臣祝王爷这次如愿以偿。”   “快去,快去。”潞王笑容满面的道,等到夏希言的身影消失,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哼,夏先生,若是有破绽,那么就是你了,做好了这件事,你也应该上路,你放心,本王登基后不会忘记你,你的妻子儿女本王也会送去给你团聚。”   出了大院,夏希言连拐了数道街,来到另一个院子中,轻轻的敲了数下,院子的大门打开,里面露出一张警惕的面孔,看到夏希言,脸孔变得缓和起来:“夏先生来了,快,里面请,主人等侯先生多时了。”   夏希言一个闪身进了大院,院门砰然一声关了起来,七拐八拐后,夏希言出现在一座假山流水的花院里,假山旁边是一座白玉后制的凉亭,此时亭中正坐着一名中年人,中年人的面孔和皇帝有几分相像,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却给人一种高贵之态。   “拜见王爷。”见到这名中年人,夏希言马上一揖到底。   “不可,夏先生免礼”中年人马上就亭中站了起来,走前几步将夏希言扶起。   “王爷,潞王已经动了,有潞王的人做掩护,王爷亲手所训练的卫士必可以成功,事后又可以指向潞王。”   中年人点了点头:“先生一来,本王就知道了,哎,皇上雄才大略,无人能及,若不是擅改祖宗法度,事事以功利为先,引得大明现在乌烟瘴气,本王宁愿安分守纪,也不愿意背上弑君之名。”   “王爷,刚不可持久,皇上一味重武人,又重商人,长此以往,即使是现在强盛一时,一旦皇上故去,天下必定大乱,趁着眼下皇上在位日短,民心还可以重新改变,王爷登基后若能重新将大明导入正轨,大明必定江山永固。” 第367章 剌杀   听到夏希言的话,中年人沉默半响,突然向夏希言弯腰行了一礼,夏希言惊的差点跳了起来,连忙避开,道:“王爷,使不得,使不得。”   中年人直起身:“先生为了大明,不顾个人安危,甘冒奇险,本王这一礼,先生当之无愧。”   得到中年人如此赞誉,夏希言脸色激动一片:“王爷折杀小人了,小人所做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王爷礼贤下士,又博学多才,有圣君之风,能为王爷效劳,是小人的荣幸,即使身死,小人也死而无憾。”   “先生,如此不吉利之言还请勿多说,本王还等先生辅助,一同治理天下。”中年人抚着夏希言的肩膀道,让夏希言又是一阵感激涕淋,不过,夏希言马上恢复过来,道:“王爷,时间不多,还请王爷下令吧。”   中年人微微颔首,双手连拍数下,身后突然涌出来数十人,这些人有的像花匠,有的像扫地的仆役,有的像士子,有的像农失,杂役等等,包含着十几个最普通的行业,如果在大街上遇到,谁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参见王爷。”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每个人都挺直了身子,向中年人双手抱拳。   刹时间,这些人的气势全变,尽管他们身上的衣服依然如旧,只是夏希言却猛然感觉到自己面对着的是一支刚刚进入沙场的雄兵,若不是夏希言性格坚毅,恐怕会忍不住后退,以避开这些人的锋芒,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也绝不好看,只能苦苦忍着。   “免礼。”   “是。”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声音,各人收起了手势,身体全部放松下来,站在夏希言面前的数十人又成为普通的农夫、匠人、士子、小贩,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人的眼花。   夏希言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眼花,对于眼前的中年人更是佩服起来,在朝廷对藩王监管如此严密的大明,可以训练出一队如此出色的侍卫,可见眼前的中年人是何等坚忍。   “唉,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沙场的精英,本王培养他们,本来是用来对付流寇和关外的满人,没想到如今却要用来对付大明的皇帝,这不知是否算造化弄人。”   “王爷,流寇和满人都已不成气候,过不了数年大明就可以尽数剿灭,这是大明的幸运,今日我们所做之事并非为个人,而是为了挽回大明滑向错误的方向,他们同样用的其所。”   听了夏希言的话,中年人不再感慨,向一名三十余岁,农夫模样之人招了招手,那人脚步轻移,来到两人身边,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耕一,等下你们随夏先生出去,随着夏先生的手势出击,务必斩杀目标,完全任务后,马上撤出。”   “是,王爷。”耕一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收敛起来,重新变得普普通通。   夏希言再次向中年人抱了抱拳,中年人手一挥,夏希言才转身而去,其余数十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夏希言身后。   “砰。”的一声,大门再次关上,夏希言并不回头,带着耕一等人穿行在大街上,只是刚走十余步,夏希言马上就觉得不对头,他的身边除了叫耕一的农夫外,其余数十人好象消失不见。   “他们……”   “先生放心,他们就在附近,只有我发出暗号,所有人都会攻击。”   夏希言点了点头,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遍,大街上人来人往,刚才那数十人已经完全融入其中,他找不到一个熟悉的对象,夏希言心下大定,对这次的成功又增添了数分把握。   从酒楼吃过饭后,王福带着侍卫继续闲逛,不时与夏蕴贞说上几句,夏蕴贞也有问有答,其见也穿插一些她游历天下的见闻,毫无一般人见皇帝的诚惶诚恐,让王福听得大感兴趣,对夏蕴贞的观感又上了一层,只是当夏蕴贞骂起各地的一些贪官污吏时,让王福稍有一些尴尬。   看着皇帝与夏蕴贞并肩而行的身影,杨林忍不住轻摇了一些头,这才知道为何皇帝突然会要自己收集夏蕴贞的资料,对于皇帝顿时大为佩服,皇上不愧是平定了满人和流寇的马上皇帝,连找后妃也要找如此厉害的女子。同时对夏完淳的运气大为羡慕,若是夏蕴贞真的进了宫,夏家富贵不可限量。   “嗯。”杨林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向皇帝的方向走来,正是数十天前对着皇帝背影咦了一声的大汉,此人双手都笼在袖中,衣袖微微有一个凸起,杨林身上的汗毛马上竖起,那是遇到危险时人的自然反应,他来不及说话,一个跨步就冲到皇帝与那人的中间,将皇帝与身边人隔开。   王福被杨林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问怎么回事时,对面一人手腕一翻,手中握着一把尖刀,正向前扑来。   “铮。”来不及拨刀,杨林直接用刀鞘挡住了剌客剌来的尖刀,那名剌客见到自己刺来的一刀被挡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只是手中却丝毫不乱,手中的尖刀一翻,向杨林的咽喉剌去,他知道,要杀皇帝,至少要先解决眼前这名侍卫再说。   一寸长,一寸强,杨林手中的刀鞘是对方尖刀数倍长,无奈刀没有出鞘已经失去了一半威力,又被对方逼近身边,反而应了那句:“一寸短,一寸险。”看着对方刀尖上偶尔泛起的蓝光,杨林马上就知道对方的刀上必定是涂了毒药,更是存了顾虑,被对方压制的憋闷无比。   “铮,铮,铮。”眨眼之间,杨林的刀鞘与对方的尖刀连相撞了十余下,可见双方的速度有多快,此时其余侍卫才反应,急忙抽出长刀,护卫在皇帝身边。   “杀!”街道两边传来一声大喊,涌出了数十名各式各样打扮的行人,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长刀,恶狠狠的向中间扑了过来,看到涌上来的人都手持凶器,侍卫们毫不客气,掏出手中的短铣射击起来,随着“砰!砰!”的声音响起,剌客还没有接近就纷纷倒下。   这些事说来长,其实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发生,此时街上其他行人听到枪声才发现这边的情景,顿时一阵大乱,急忙向外奔跑,不少店铺则纷纷关门躲避。   看到刺客,夏蕴贞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长剑就要冲上去,王福一把拉住夏蕴贞的手:“爱卿不用急,侍卫自会解决。”不知不觉,王福又恢复了皇帝的语气。   夏蕴贞只好将握剑的手放下,只是发现自己的手被皇帝握住后,脸上忍不住产生一丝恼意,用力一挣就想挣脱,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皇帝的手握得很紧,她竟然没有挣开,夏蕴贞微觉意外,正想再用力时,看到皇帝眼睛正视着前方,神情严肃,夏蕴贞心中的恼意顿时消去,心道或许皇帝只是下意识抓自己的手罢了,若是自己强行挣脱反而太过落迹,只好也将眼睛向前看去,想着皇帝稍松一下手自己就收回。   握着夏蕴贞的手,王福对眼前的剌客竟然产生了一丝感激,若不是这些人,自己哪有机会这么快握上对方的小手还不落痕迹,他再不知如何追求女子,也知道此时握上就决不可轻易放下,打定主意,除非夏蕴贞激烈挣扎,否则不放手。   这算得上王福遇上的第一次剌杀,只是王福手中丝毫没有慌乱,这些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受过严格的训练,不知被羽林卫中的特种兵摸拟剌杀过多少次,与这些特种兵剌杀的水平相比,眼前的这些剌客除了头一人还有一些隐秘性外,其余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侍卫连这样的剌杀还应付不来,王福干脆让所有侍卫统统自杀算了。   果然,两轮枪响之后,那些剌客就倒下了十几人,听到枪声,攻向杨林的那名剌客心中也微微有一点慌乱,马上被杨林抓住机会抽出长刀,杨林的长刀一出,那名剌客顿时左支右绌,连忙后退。   “杀!”其余二十余名剌客尽管口中还在大喊,只是一个个都隔着老远,已经全无锐气,侍卫们点名一样从容射击,又是数轮枪响,还剩的十几名剌客再也没有勇气,转头就跑。对剌客的逃跑,侍卫除了继续开枪射击外,无人追击,对他们来讲,皇帝的安全最重,追捕剌客这种事,只能在确保皇帝安全之后才能进去,否则就是失职。   看到同伴们已经离去,与杨林对打的那名剌客顿时急了,顿时起了拼命之心,不顾自己受伤,拼命用着同归于尽的招数,想逼杨林稍稍放松让他逃跑,杨林当然不能让他如愿,将剌客拼命的招数一一划解,最终用刀背在剌客握尖刀的手腕重重一敲,剌客尖刀落地,又是飞腿一踢,将剌客踢倒在地,几名侍卫冲了上去,将还想挣扎的剌客死死按住。   这场剌杀仅仅进行了不到十余分钟已经结束,剌客足足留下二十余具尸体,还有不知几人活擒,不要说剌杀皇帝,就是连侍卫也没有伤到一人,算是完全失败。 第368章 再次剌杀   “快不放手。”夏蕴贞羞恼的声音传来。   眼下所有剌客都已经消灭,王福再假装关心剌客的情况也不行了,尽管舍不得手中温润的感觉,王福还是将手放开,脸上的神情略显慌乱,嘴唇虚张数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夏蕴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皇帝刚才难道真的只是紧张而不是存心沾便宜,想起从没有被男人碰过的手刚才被皇帝紧握,心中忍不住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杨林将刀收起来,来到皇帝身边,刚刚开口,耳中突然听到一声异动,没等他反应过来,左侧传来一声轰然大响,一块巨大的门板飞起,将靠近店铺门口的数名侍卫撞得翻滚在地,刚才紧闭的店门大开,一队手持军刀之人从里面冲了出来,这队人衣服多种多样,乍看上去和农夫、工匠、小贩、士子等毫无区别,只是从他们神情和动作来看,无一不是精锐之极的战士。   “保护老爷。”杨林马上发现这队人远比刚才的剌客要危险的多,心中大急,知道这才是剌客的真正精锐,刚才那队人若是与现在的剌客相比,犹如孩童与壮汉之间的区别,那队人与其说是行剌,不如说是替这队刺客探路。   剌客靠的太近,又是突然发难,侍卫手中的短铣近半来不及上子弹,这队剌客无疑抓住了最好的时机。   “杀!”农人打扮的耕一冲在最前头,他的脚踏在一名刚才被门板撞倒在地,刚要挣扎起身的侍卫身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名侍卫胸骨尽断,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七窍流血而死,耕一踩死一人,身影却没有停,手中的长刀已经向另一名侍卫划去。   看到自己同伴惨死,那名侍卫的眼睛红了起来,用力扣动手中的短枪,可惜却没有枪声传出,他手中是一只空枪,眼看着对方长刀前挑,若是避让不及,就是开膛剖腹的下场,危机时刻,侍卫的应变也显现出来,将手中的短枪向对方面部掷去,趁着对方一避头的瞬间,一个翻滚躲过了剖腹之危,只是他的衣服却划成了两半。   见那名侍卫在间不容发的情况下躲过自己一刀,耕一的眼睛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若是平时,对于这样的好手耕一绝对不会错过,只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再理会那名侍卫,挥刀向皇帝的方向冲去。   “贼子敢尔。”那名侍卫躲过这一刀,心中也不由大叫侥幸,见到对方丢下自己向皇上的方向冲去,顾不得感慨,急忙拨刀想挡住耕一,可惜后面又有两人杀到,数尺远的距离,刀风已经凛烈而至,侍卫只好看着耕一离去,返回挡住两人。   “砰!砰!”侍卫的枪声响起,将数名冲在最前面的剌客击倒在地,只是双方距离实在太近,后面的刺客离他们已经不足数步,前面的侍卫只得丢下短枪,拨刀向冲过来的剌客迎去,“铮!铮!铮!”的长刀撞击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受伤之人的惨叫。   侍卫人数占据着优势,只是却要保护皇帝,只能被动围成一圈,对方却可以以点破面,虽然侍卫拼死抵挡,还是落在下风,被逼得步步后退,每退一步,必定要丢下一具或数具尸体,或是剌客,或是侍卫,对于自身的伤亡,剌客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拼命前进。   杨林脸色微变,低声的道:“皇上,这队剌客不同行常,还请皇上暂避。”   看着侍卫们一个个倒下,王福脸上一片铁青,听到杨林的话,微摇了一下头:“朕是皇帝,哪有面对区区几十个贼子退走的道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笑掉别人大牙,朕就在这里,看着诸卿杀贼。”   见皇帝不愿退走,杨林只好打消心思,紧守在皇帝身前,以防有剌客突破侍卫的外围杀到皇帝身前,他心中还有一种想法,这剌客一波又一波,焉知前面会不会还有剌客,若是退走,力量反而分散,这里毕竟是京城,只要守一阵子,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的衙役就能赶到。   最后面的侍卫已经离皇帝只有数步,剌客离皇帝也不过十余步的距离,许多剌客眼中射出一片火热的光芒,只要再进步十步,就可以取得皇帝性命,完成这次剌杀行动。   “兄弟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就在我们身后,我们退无可退了,杀,杀光这些贼子。”一名侍卫大叫道,带头向前冲去。   听到此话,其余侍卫都是精神一振,跟着向前,嘴里大声喊道:“杀!”不顾性命向前扑去,此时的侍卫就象是一根压到了极点的弹簧,压力越大,反弹便越大,这一暴发,最前面的剌客马上感到压力大增,非但不能前进,反而连退数步。   面对侍卫暴发出来的战力,领队的耕一心中大急,他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每多耽搁一点时间,就离行剌行失败近一分,他跃身向前,对于避过来的一把长刀毫无避闪,只是微一侧身,趁着对方的刀剌进自己胁下时,用左手紧紧的夹住,右手长刀在失去兵器的侍卫脖子上一挥,一颗人头冲天而起,那名侍卫无头的尸体砰的一声倒地,长刀依然留在耕一胁下,一股鲜血从耕一胁下缓缓而出,耕一却看也不看,继续用身体迎着另一把侍卫砍过来的长刀,又是一抹,又一颗侍卫的人头飞起。   已无需耕一再说什么,他的行动已经作了说明,数名剌客扑到耕一左右,任由侍卫的长刀砍向自己身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反手一刀就砍到侍卫身上,侍卫也知道没有后退的余地,毫无示弱,双方都爆发出最强的战力,往往杀了对方一方,己方也马上倒下一人。虽然剌客不过三十多人,侍卫也只接近半百,只是整个长街却仿佛是千军万马在撕杀,惨烈无比。   双方棋逢对手,除了开头侍卫措手不及之时多死数人外,双方的交换比例差不多在一比一左右,短短时间,剌客已经死伤过半,侍卫也是死伤了三分之一,侍卫人多还是占了优势,虽然衙役和五城兵马司士卒还没有赶到,侍卫一方已经占了上风。   在剌客突然之间杀出时,夏蕴贞就有一点跃跃于试,只是由于第一次被皇帝拉住,这次她却没有急于出手,和杨林一起护在皇帝身边,眼见皇帝已无危险,夏蕴贞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王福伸手一捞却没有拉住,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上来,夏蕴贞就找上耕一,她早已经看出耕一是这群剌客之首,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向耕一咽喉刺去,耕一一心前冲,见出来一名书生模样之人,本来不在意,拼着挨上一剑再杀了对方便是,哪知对方的长剑剌向了自己的咽喉,才不得不抬刀格挡。   “噗。”的一声,夏蕴贞的长剑在快要击到对方刀上时,前面的剑尖突然不可思议一弯,剌在耕一握刀的手腕上,耕一手一疼,长刀坠落。   失去了兵器,耕一虎吼了一声,直接用身体向夏蕴贞撞来,夏蕴贞无奈,只得收剑后退,得到这个机会,耕一拾起长刀,用左手舞动,继续向前杀来,他的身体左右两边都中了深深的一刀,鲜血几乎将整个身体染红,右手又受伤,无法握刀,依然不肯放弃。   若是平时对这样的人夏蕴贞或许会有几分敬重,只是眼下他是在行剌皇帝,夏蕴贞没由的心里涌起一团怒火,喝道:“找死。”长剑如蛇一般穿行,直接从耕一刀光中剌入,将耕一的左手腕剌中,又是当的一声,耕一的长刀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夏蕴贞一不做二不休,手中长剑连抖,耕一两只大腿分别中了一剑,顿时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夏蕴贞的身体从耕一身边掠过,长剑向下一名剌客剌去。   耕一被夏蕴贞如此轻易废去四肢,倒不是说两人的水平相差会这么多,耕一本身已经受伤严重,又激战颇久,虽然表面上依然勇猛,只是早已经外强中干,夏蕴贞以逸待劳,还先行观察了半天,即使两人水平相当,夏蕴贞也可以轻易取得胜利。   耕一倒下,又有夏蕴贞这个生力军加入,连伤了剌客数人,剩下的剌客已经不足十位数,眼看就要被侍卫包抄,这群剌客终于萌生了退意,一人喝道:“退。”   所有剌客转身便走,他们身后并没有侍卫挡路,想走倒是不困难,侍卫们也无意追赶,看着对方很快消失在街道前头,侍卫才重新小心回到皇帝身边,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生怕又会从哪里跳出一群剌客来。   “什么人敢在京城生事?”正如后世的警察一样,总是在罪犯离开后才赶到,此时应天府的衙役也是如此,见到满地的尸体和长刀带血的侍卫,这队衙役吓了一大跳,哗啦着抽出铁链和随身的仆刀,面带畏惧的看着皇帝一行人。 第369章 三堂合查   “你们是什么人?放下凶器。”一名衙役鼓起勇气的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两队人马相斗,遗尸数十具,从当今皇帝登基以来,京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凶案,如今还有数十人手持凶器站着,也难怪衙役们会心慌。   杨林示意一下,一名侍卫向衙役的方向走去,衙役更是紧张起来,几人将锁链抖的哗哗作响,却不知是吓唬那名侍卫还是自己心慌所致。   “站住,你要干什么?”   侍卫掏出一块腰牌,晃了晃,沉声道:“我们是宫内侍卫,保护皇上出宫私访,刚才有人试图行剌皇上,把你们的上官叫来。”   “我的妈呀,有人行剌皇上。”所有的衙役心都“砰,砰。”直跳,一名机灵的衙役向衙役班头说了一声,赶忙向府衙的方向跑去。   应天府知府任民育原本是扬州知府,调任应天府知府还不到半年,虽然同是知府,可是从扬州调到南京,可谓连升数级,扬州再繁华也不能和南京相比,单是从级别上来讲,应天府知府是四品大员,扬州知府不过五品,只是若可以选择的话,任民育宁愿继续做自己的五品扬州知府,京城实在是太复杂了,品级在他之上的官员数不胜数,短短半年时间,任民育脸上的年龄好象老了数岁。   “砰!”任民育办公的大门被粗鲁的撞开,任民育愕然的将埋在公文中的头抬起来,见到一名衙役气喘息息的跑来,他心中不由格登一声,沉声问道:“什么事?”   “老爷,不好了,皇上在东城遇剌了。”   “什么,皇上遇剌?”任民育如同五雷轰顶,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只是身体摇晃了几下,又一屁股坐下,伸着手哆嗦的道:“此事当真?”   “小人刚从现场过来,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此事来说谎。”   “皇上,皇上到底怎样?”   “皇上?”那名衙役可认不出皇帝,只是他还算机灵,剌客已退,侍卫虽然看上去死伤颇重,脸上的神情不算太严重,连忙道:“皇上应当无事,只是侍卫死伤不少。”   “还好。”任民育不由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感到一丝庆幸,才有力气从椅子上起来,马上向门外冲去,对几名下属道:“快,给我备轿,不,备马车,招集所有衙役,赶往东城。”   “是。”几名下属应了一声,慌乱的跑下去,刚才衙役的话他们也听了一个大概,每个人都有一种心急火燎的感觉,不一会儿,门外便鼓声大作,听到鼓声响起,各个方向的衙役急忙丢下手中的事务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厅内汇聚,整个府衙一阵急飞狗跳。   “老爷,马车准备好了。”   “快,马上出发。”任民育钻进马车,等不及衙役集合完毕便催促道,在车夫的吆喝下,马车飞快的转动起来,刚刚走出百余步,一阵如闷雷般的蹄声响起,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的从任民育马车边掠过。   “老爷,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赶车的衙役眼尖,连忙道。   “不要管什么人,跟上他们。”任民育急道。   “是。”车夫应道,又是驾的一声,一甩鞭子狠狠的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咴律律的大叫一声,追逐着前面的骑兵而去。   只是马车到底跑不过骑兵,前面的骑兵还是渐行渐远,等到任民育赶到现场时,整个现场已经被先到的锦衣卫和兵马司的人封锁,他亮明了身份才得予进来,刚刚挤进内圈就看到锦卫衣掌堂冯可宗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郭维经两人直挺挺的跪在身着便衣的皇帝前面,两人的额头上还有血迹,显然是刚刚在地上磕过头。   任民育不敢怠慢,连忙冲前几步也跪了下来,道:“皇上,微臣来迟,罪该万死!”连忙也咚咚的磕起头来,只觉得头上一阵生疼,肯定也出血,只是却不敢稍停,这个时候谁也不知皇帝心情如何,多磕头才是正事。   连磕了十余下,皇帝的声音才传来:“好了,既然都来了,朕也就不用一个个交代了,此事必须彻查,朕给你们三人一个月时间,若是不能查出幕后之人,你们就自己摘了帽子回家去吧。”   “微臣遵旨!”三人连忙应道。   “朕还有一条,眼下正是考生汇聚京城之时,搜捕剌客虽然紧要,可是不得封锁城门,没有线索时不得随意乱查,造成京城混乱。”   “是。”   “好了,起来做事吧。”   “谢皇上宏恩。”三人这才起身,走向行剌的现场,看到现场遗弃的尸体,三人都暗自心惊,同时又是恼怒无比,这些贼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想到如果皇上真的出事,他们三人首先抹不开责任,又是一阵冷汗。   杨林走了过来,抱了抱拳道:“三位大人,现场一共有六十二具贼人的尸体,这些贼人分为两拨,前面一拨三十五具,后面一拨二十七具,俘虏三人,都是前面一拨的俘虏,你们可以对这三名俘虏详细询问,本官怀疑这是两伙不相连之人,至于是不是真的不相连,还要你们努力。”   听到有三名俘虏,三人都是大喜,有了俘虏只要撬开他们的嘴就能得到详细情况,冯可宗连忙道:“多谢杨千户,只是杨千户能否说一下剌客行剌的详细经过?”   冯可宗是锦衣卫掌堂,仍是杨林的名誉上级,杨林多少要给点面子,道:“当然可以。”说两拨剌客行剌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不无遗憾的道:“可惜,第二拨剌客头子本来已经被擒下,只是一时疏忽,却让他自杀了,否则两拨剌客都能有俘虏。”   杨林所说的俘虏正是耕一,耕一双手双脚都被剌伤,自付必死,竟然趁着侍卫不注意时用身体翻滚到地上的一把长刀刀刃上,自抹脖子而死,让看管的侍卫懊恼不已。   冯可宗、郭维经、任民育三人也听得暗叹可惜,只是却不可能去责怪侍卫看管不力,又向杨林道谢后才命令部下从侍卫手中接过三名俘虏。   “皇上,已经将俘虏和贼人的尸体都交给他们了。”杨林来到皇帝身边道。   “嗯,回去后,让户部对这次死去的二十六名侍卫厚恤,其子弟荫一人入国子监,伤者让太医院精心治疗,所有贵重药材不加限制,务必不留下后患,这次大家杀贼有功,人人皆赏。”   “是,多谢皇上厚赏。”   “走吧,回宫。”皇帝的脸上挂着凝重之色,这次出宫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剌,这也算是给皇帝和所有侍卫一个警惕,即使是在京城,也并非绝对安全。   听到皇帝要回宫,夏蕴贞连忙拉着黄婉秋,向皇帝告辞,王福此时也没有心情邀请夏蕴贞入宫,点了点头,就此与两人分手。   半路上,黄婉秋的声音幽幽传来,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皇帝。”   这一路上,无论是在酒楼用餐,还是皇帝遇剌,黄婉秋一直神色木然,仿佛是一个透明人,突然之间问了这么一句,让夏蕴贞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没有,怎么可能,师妹,你怎么会这么想?”   黄婉秋却没有再回答,只是闷着头赶路,夏蕴贞只好与黄婉秋并肩而行,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夏希言再次敲开了他先前所进的那座大院,那名中年人依然坐在亭中,仿佛从来就没有离开。只是背对着夏希言,听到脚步声,中年人头也不回的道:“失败了?”   “是。”夏希言苦涩的应道,这次剌杀他策划了三年时间,即使是这次他能逃过,下次再要行剌不知要等多少年,让他更加失望的是,他准备在潞王身边这支人路竟然连一名侍卫也没有伤到。   中年人转过身,面对着夏希言,奇怪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失望之色,道:“本王早就料到皇上的防护必定会严密无比,要想剌杀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可惜了耕一等人,这次皇帝抓到了三名俘虏,恐怕很快会查到你头上,京城不可久留,你马上离开京城,找一个地方隐性埋名。”   说完,中年人拍了拍手,一名年轻的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中年人将托盘上盖子掀开,里面是一叠纸钞。   夏希言已经看清,这种纸钞正是户部银行一年前才发行,与大明初的纸钞要打折使用不同,这种纸钞印制精美,可以从户部银行任意一个分行换出与面额相同的银币,不需要任何费用,保证它可以自由流通,一经推出就受到商人的热烈欢迎。   “这是二千两银子,算是本王对你多年的酬谢,你拿着吧。”   “多谢王爷。”夏希言声音有点哽咽,江南粮价低迷,二千两银子已是一个王爷一年近三成的俸禄,由不得夏希言不感动,他接过银子又行了一礼才迅速离开。   夏希言刚离开,假山后走出一个人影,道:“王爷,此人是一个隐患,何不除之。”   “住口,本王相信夏先生的为人,即使是被抓也不会供出本王,凡为本王效力之人,若不负本王,本王必定不相负。”   “是,属下该死,会错王爷之心胸,愿为王爷效死。”那名人影跪了下来。 第370章 开口   潞王府内,朱常芳坐立不安的等待着传来消息,他此时倒是后悔将白燕放走,否则听她唱上几曲,肯定不会如此心焦,如果成功,正好夺了这个新晋的秦淮花魁红丸作为庆祝。   终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名五十余岁,身材有点苟娄的老者步了进来,此人正是潞王府的管家,比潞王大二十余岁,等于看着他长大,对其忠心耿耿,是朱常芳绝对信任之人,正是如此,朱常芳才派他出去探听情况。   一见到此人,朱常芳马上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老者摇了摇头,朱常芳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没成功。”   “王爷,此事本来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好在王爷也没有多少把柄,暂且等上数年,再寻机会就是。”   听到把柄两字,朱常芳一个机灵,连忙问道:“夏希言没有回来?”   老家回道:“回王爷,没有。”   说完这句,管家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自然知道那些剌客死伤多少或者被抓了多少都没有关系,若是夏希言被抓了,等待潞王府的就是灭顶之灾。   “快,派人出去寻找,若是找到了……”潞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恨的神色,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是。”老者应了一句,连忙出去,等到管家的身影消失,潞王跌坐在椅子上,汗水从他额头上流出,以前被皇位蒙蔽了双眼,此时才感到后怕。   管家带出去的人自然是毫无所获,夏希言从中年人那里取了银子,知道潞王并非是一个好侍候的主,当然不会傻得回来,凭着潞王府的那点人,就是城门也看不住,又如何找得到人。   皇帝遇剌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播到各个大臣手中,许多人都惊愕不已,惊愕过后马上心急火燎的皇宫赶去,探听皇帝的情况,虽然据说只是损伤了数十名侍卫,皇帝本人毫无无损,不过,这个时候自然顾不得皇帝是否受伤,赶到皇宫去总没有错。   王福一回宫,求见皇帝的大臣便络绎不绝,看到皇帝无事,一些夸张的大臣忍不住号啕大哭,至于其中有多少真意,除了本人恐怕谁也说不清,王福也只得温言安抚。   好不容易将大臣打发走,两名贵妃又带着儿女过来,一见皇帝也是眼中含泪,王福又是一番安抚,倒是弄得被平时上朝时还要累。   尽管锦衣卫、兵马司、府衙三个衙门并没有关城门在城内大索,不过,大街上兵马司士卒和衙役的来来往往还是让整个京城的气氛紧张起来,锦衣卫的探子更是不放过一个可疑的行人,百姓和从外地赶过来的士子都在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当得知有人直剌皇帝时,不少人吓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就对剌客破口大骂。   经历过崇祯十七年前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后,对于现在安定的生活,大部分百姓都十分珍惜,眼下虽然大明看似稳如泰山,可是都是由皇帝带来的,有皇帝在,大明自然无忧,一旦皇帝有个闪失,皇子年幼,谁知能不能压住那么多的骄兵悍将和一些有野心的蕃王,说不定又要陷入战乱之中,听到既然有人行剌皇帝,自然义愤填膺,那些到京城赶考的士子对剌客骂得更凶,幸好皇帝没事,若是有事,他们今科就别想考了。   因此,虽然三部人员对于京城的搜查影响了不少人的生活,倒是没有多少人抱怨,不少人还十分热心的提供线索,将可疑人员向锦衣卫、兵马司、应天府的兵丁报告,在这样无孔不入的搜查下,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剌客就现了形,被锦衣卫发现住所,经过一番围捕第一批行剌的剌客除了当场格杀了十余人外,又有七人落网。   只是另一波剌客却象消失了一般,变得无影无踪,倒是不少小偷、江洋大盗、抢劫犯无所遁形被抓了起来,京城的治安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几乎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   往日阴森的锦衣卫大牢,此该被红红的火光照得亮堂堂的,整个牢房通道内,站满了兵卒,冯可宗、郭维经、任民育三人身穿官袍,并排坐在大牢中央,他们的前面是一名全身被鞭打的伤痕累累的中年人,中年人两旁,一个火盆里的炭火熊熊燃烧着,里面放着数块扁平的烙铁,烙铁已经烧得通红,仿佛随时会融化成汁一般。   除了这些,四周还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凡是想得到的都能在这里找到,冯可宗首先拍了拍桌子,道:“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剌皇上?”   那名中年人正是杨林所擒下来的那名俘虏,也是那天在酒楼与皇帝相碰的中年人,侍卫所擒的三名俘虏中,其余两人都挨了枪伤,半死不活,无法问话,后面抓到的七名剌客也是小虾米,他们只是被人花钱雇来的打手,甚至他们不知道要袭击的是皇帝,自然没有问话的价值。   只有眼前这名中年人全身完好无损,又是主要的头目,在暂时搜不到其余剌客的情况下,冯、郭、任三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眼前之人身上,无奈这名中年人虽然一幅文弱的样子,只是骨头却不软,这数天,虽然锦衣卫不停的拷打,硬是不肯吐露半个字。冯、郭、任三人等得不烦,只好亲自过来提审。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只是双唇还是紧闭,郭维经冷冷的道:“冯大人,看来这名贼人苦头还没有吃够,用刑吧。”   冯可宗身为锦衣卫掌堂,当然不会心慈,点了点头:“用刑。”   “是。”一名锦衣卫应了一声,从火盆中取出烙铁,脸上带着一丝狞笑,慢慢向中年人的胸膛逼近,在离中年人还要数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说吧,无论是多铁打的汉子,到了锦衣卫手中,最后无不屈服,锦衣卫十八道刑具中,火烙只是最初步的用刑,以后的刑会越来越痛苦,直接你崩溃为止,反正迟早要说,又何必多受痛苦。”   这名锦衣卫显然是一个用刑的高手,并不急于先烙上去,而是缓慢的逼近,让中年人充分感觉到烙铁的温度,再用话一步步诱导,事实上,犯人最大的恐惧往往是在用刑前,真正用上了刑,反倒会将恐惧消除大半,锦衣卫自然深知其中的道理。   眼看着烙铁离自己越来越近,上面的高温已经将让自己的皮肤灼热起来,中年人脸孔一阵扭曲,前几天他虽然挺了过去,只是因为锦衣卫暂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听到眼前这名锦衣卫一个个给他报出各种刑具的名字,加上感受到烙铁就离身上不及一指,中年人的恐惧到了极点。   “快,快拿开,我说。”中年人大叫起来,脸上的汗珠如黄豆一样滚下。   “这就对了,虽然没种,可是总比受皮肉之苦要好。”那名锦衣卫笑了笑,将烙铁稍稍移开:“说吧,大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行剌皇上?”   “我叫靳期昌,是山西靳家子弟,狗皇帝言而无信,明明许诺我们献了太原城就可以得到赫免,可是献城之后,却将我们八家抄了一个底朝天,男丁全判斩首,女的贬为官妓,我和与狗皇帝仇深似海,恨不得食其肉。”   “大胆,不得辱骂皇上,掌嘴。”冯可宗喝道。   “啪,啪。”这次旁边的锦衣卫没有丝毫迟疑,重重的两巴掌打在靳期昌脸上,靳期昌嘴角马上露出一丝血迹。   “这只是给你一个小教训,若是言语中再敢辱及皇上,免不了再受皮肉之苦,听你的口气,你是昔日满清八大皇商靳家的后人?”冯可宗道,与郭维经和任民育对望了一眼,闪过一丝喜色。   “不错,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靳家子弟,皇帝以为杀绝了我们八家的男丁,我们还是逃出了三人,另两人是黄家和梁家之人,不过,他们已经死了,这次八家真的绝根了。”靳期昌说到这里有一丝黯然,早知如此,不如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娶妻生子,将靳家传下去。   “你们八大皇商,丧尽天良,皇上剿灭你们一点也不冤,说罢,除了你们三人,其他人是什么身份,把你们这次策划的细节详细说出来。”   “也罢,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虽然一心想要报仇,可是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报仇,若不是一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找到我们,我们也不会来到京城……”靳期昌详细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潞王与管家两人着实过了数天提心中吊胆的日子,甚至听到府外传来马蹄声和脚步声,潞王就会吓得全身发抖,数天过后,见到没有锦衣卫来拿人,潞王才放心了一些,这天,他刚想吩咐家丁备车,到秦淮河上转转,找个清倌人开苞避避秽气,一名家丁气喘息息的过来禀道:“不好了,王爷,外面来了好多人马,将我们的府第包围了。”   “啊。”潞王嘴里惨叫了一声,他一下子瘫到了椅子上。 第371章 处置   潞王不用想就知道外面来了大队人马意味着什么,这些天他一直担心,自以为躲了过去,没想到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他心中对夏希言大骂不已,若是夏希言在他面前的话,他恨不得亲手将夏希言掐死。   潞王以为是夏希言出卖了他,这么想其实也没错,不过,官兵能这么快找到潞王头上可不是夏希告密,而是夏希言在招募这些剌客时故意留下来的破绽,让靳期昌猜到了雇佣自己的人就是潞王,靳期昌既然开了口,自然不会替潞王保密,他巴不是大明皇帝多杀几个王爷。   那名家丁见到潞王瘫在椅子上,一时也傻了眼,他并不知道潞王府已经大难临头,连忙按住潞王肩膀边摇边道:“王爷,醒醒,醒醒。”   “快,快,关上大门,不准官兵进府。”潞王突然发疯似的跳了起来,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   潞王的反抗注定是徒劳,潞王疯了,其余家丁可没有疯,没等潞王到达门口,官兵已经冲进府中,面对官兵手中明晃晃的刀枪,这些家丁谁也不敢反抗,乖乖的按照命令站住一边,一动都不敢动,潞王冲出来时正好与抓他的官兵迎面撞上,带队的锦衣卫头目挥了一下手,两名锦衣卫已经将潞王双手夹住,一人道:“王爷,我们奉命办案,还请王爷跟我们去一场。”   “放开我,我是王爷,你们不能抓我。”朱常芳大力挣动起来。   两名锦衣卫却毫无所动,紧紧的夹住朱常芳的双臂,一人道:“王爷,若是平时,我们当然不能抓你,可是眼下我们是奉皇上旨意来请王爷问话,若是王爷再不配合,那就休怪我们动粗了。”   也不知朱常芳是否听了进去,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一片死灰色,停止了挣扎,潞王到底是王爷身份,虽然犯下大案,锦衣卫还是没有给他太过难堪,并没有带枷锁,而是由两名锦衣卫扶上一辆四面封闭的马车,至于潞王府的其他人自然没有这个待遇,全被官兵五花大绑的押着。   数天之后,冯可宗、郭维经、任民育三人一起联袂来到皇宫,通禀之后见到皇帝,三人一起行礼:“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王福抬了抬手,将桌上的案卷合上,道:“潞王可交待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冯可宗站前一步道:“回皇上,潞王已经交待,他确实是这次行剌皇上的主谋,只是他所有的谋划都交给一名叫夏希言的人处理,此人眼下还没有落网,这两拨剌客是否都是夏希言所遣,臣等还无法得出结论。”   潞王被抓后,早已经没有了王爷的气派,将所知一五一十抖露了出来,让冯可宗三人哭笑不得的是潞王虽然是幕后主使,对于细节却一概不清楚,甚至到底有多少人参与,潞王都一无所知,这让三人的调查重新陷入了僵局,不得不向皇帝作禀报。   “这么说,这个夏希言才是最关键之人,你们可查清夏希言的资料?”   冯可宗道:“回皇上,夏希言是江南人士,万历四十二年进士,曾任南京吏部侍郎,因为贪污,被朝廷革去官职,后来做了潞王的幕僚,不知为何,此人一直怀着对皇上的巨大怨恨,才会一直协助潞王策划剌杀皇上,臣等请皇上下令发出海捕公文,全力搜捕夏希言。”   “准!”王福想也不想的点头,死了将近二十多名侍卫,如果还让这样一个关键人物逃脱的话,朝廷的脸面都要丢尽了,何况还有一波剌客的线索要从夏希言身上打开,否则留着这帮人,对于皇帝的安全总是一个威胁。   随着皇帝的命令下达,全国的驿站都忙碌起来,根据潞王和王府仆人的描述,一张张带着画像的海捕公文在数天之内就贴满了江南各地的县城,然后开始向远处漫延。   虽然发下海捕文书,不过海捕文书并不是马上就能见效,谁也不知到底多久能够找到夏希言,更让人担心的是夏希言被灭了口,这样,或许剌杀之事永远都会成为一个迷。   不过,不管有没有第二位幕后主使,潞王是这次行剌的主谋之一是跑不了,对于潞王,冯可宗、郭维经、任民育三人自然无法处理,只得交由皇帝亲自裁决,王福马上把皮球踢给了内阁,由内阁一同协商。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有贤名之称的潞王竟然是剌杀皇帝的主谋,消息一传出,整个朝中一片哗然,其中不泛一些质疑声。   五位内阁大臣有点愁眉苦脸的坐在武英殿内,潞王是皇叔,当初还差点被立为皇帝,皇上要避嫌,将皮球踢给他们,这无疑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行剌皇帝,按律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即使潞王是王爷,牵涉不到亲族,至少也要剥夺王位,本人处斩。   只是若当真如此简单,皇帝也不会将皮球踢给内阁了,潞王在宗室中的威望很大,加上潞王又曾与皇帝争夺过皇位,虽然这次行剌证据确凿,不少宗室还是难免暗中嘀咕,说不定潞王是被人故意陷害。   “史大人,皇上将处置潞王之事交给我等,还是请你还说说吧。”马士英将皮球踢给了史可法。   五人内阁大臣中,最为尴尬的非史可法莫属,当初他可是力挺潞王继位,若是潞王当真成了皇帝,凭心而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今皇上这个地步,更没想到的潞王的贤名只是一个虚幻,竟然潜伏数年后做出剌杀皇帝的举动。   “下官以为,按律当斩!”史可法没有迟疑,冰冷的道。   马士英一愣,在他看来,史可法肯定会避嫌推托,这样一来,史可法勇于任事之名在皇帝心目中就要打一个折扣,倒没有想到史可法会说的如此干净利落,难道史可法就不怕别人认为他是谄媚皇帝,才故意至潞王于死地。 第372章 前线   望着史可法清瘦方正的脸,马士英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人仿佛是自己天生的对头,钱谦益也好、王铎也好,就是后来的瞿式耜,也多少也有许多弱点,马士英自信可以驾驭,唯有史可法,脾气又臭又硬,往往与他所想背道而驰。   “史大人认为潞王当斩,几位大人又认为如何?”马士英向其余三人问道。   见史可法先开口,其余三人顿时去掉了顾忌,王铎和瞿式耜都同意史可法之言,钱谦益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个……史大人之言,本官没有异议,只是潞王到底是天潢贵胄,为皇室颜面计,不如给潞王一个体面一点的死法。”   “还是钱阁佬考虑周到,本官同意。”王铎应道,所谓的体面死法无非是赐白绫或者鸠酒,虽然都是一死,只是斩首与全尸毕竟不同,身为藩王,这点优待自然有。   “本官也同意。”瞿式耜道,史可法却默不作声,不再发言。   既然四位内阁都表了态,马士英自然不会反对,杀潞王是史可法的提议,宗室即使有意见也是对史可法有意见,稍后,五名内阁的意见就呈到了皇帝的案前,王福看了一遍,沉吟了一下,才写了一个准字,潞王的命运就此决定。   对于杀潞王,王福自然不存在忍不忍心的问题,他要考虑的是这个时候将潞王处死是不是合适的时机,毫无疑问。潞王只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虽然没有抓获夏希言,可是王福可以感觉得到,这两拨剌客不可能是一起人,后者无论是个人还是相互配合的能力都比前者高太多,若说夏希言随便花钱就可以请到一拨如此厉害的剌客,那绝不可能。   很显然,这次剌杀,还有一个幕后黑手,潞王只是被人当成了刀使,推到前台,杀了潞王,或许正中那幕后黑手之意。   不过,正中那幕后黑手之意也罢,不中也罢,潞王非杀不可,否则谁还会对皇权敬畏,潞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蠢,故作,王福还是没有迟疑的决定了潞王的死刑。   “王爷,朝廷的判决已经下来,潞王被皇上赐下鸠酒,已经命丧黄泉了。”一名三十余岁,农夫模样的人向那中神秘的中年人道,这名农夫模样的人赫然和死去的耕一有一些相似。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丝毫欢喜之色,农夫模样之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潞王一死,夏希言不知所踪,这一关就算过去,王爷为何好象不高兴?”   “耕二,潞王到底与我同宗,这次行剌,不但没有成功,还搭上了你兄长耕一他们,本王痛心不已,即使过了这一关,眼看着大明要继续这样走下去,本王又有何可高兴?”   “是,王爷,是小人想差了。”耕二低头着,恭敬的道,将拳头紧握:“小人等都是王爷一手栽培,兄长虽然死了,可是能为王爷效力,兄长也不会遗憾,只有我等没有死绝,一定能完成王爷的殊愿。”   潞王被处决,在大多数人看来,上次剌驾的大案就此过去,事实上也是如此,应天府衙、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三个部门的联合办案已经撤消,大街上再也见不到以前随处可见的兵丁,通缉夏希言的海捕公文虽然贴满了大明所有县城,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贴在墙上的海捕公文在雨水和阳光的反复洗刷和暴晒下,慢慢变黄,最终被风吹去,再也无痕迹。   弘光六月的九月,热热闹闹的科考终于结束,这次科考共有一万三千多名举子参加,纵然在大明二百多年的历史上也是少有之事,朝廷录用的人数也破天荒的增加到了六百名,足足是平时的近三倍,就录用的比例来说,确实也要比大部分科考要高。   虽然如此,榜单公布后,能中举的幸运儿还是极少数,多数人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中榜之人举行着各种庆祝活动,自己黯然神伤的卷起东西回家,等待下一次的科考。科举一结束,朝廷的选秀也随之结束,这次选秀,共有二千多少女进入宫中,虽然其中美貌的少女不少,只是皇帝的心思都放在夏蕴贞身上,暂时没作理会,这些少女入宫,只是解放出宫中原先的一批老宫女。   随着科举和选秀的结束,京城的热闹总算落了下来,无论是皇帝,大臣还是普通百姓,关注的目光顿时重新投往前线,大明目前还有满人和张献忠两处战场,依然是处于两面作战,只是无论是对张献忠还是满人,明军都占有绝对的优势,再也不必疲于奔命。   从三月份开始,随着天气转暧,大明山海关守将殷继盛、孙克咸两人就开始频频出关对满人展开了袭击,只是由于军队人数不足,满人又是以骑兵为主,对大明军队避而不战,虽然两人屡屡获胜,满人的损失却不大,充其量只是死了一些普通的旗人,丢失一些牛羊,马匹等牲畜而已。反而是大明由于频频出击,各种物资的消耗如流水一般,好在以大明现在的富裕,对于消耗的这点物资还不在意。   要想将满人彻底打败臣服,大明还需要一场大胜来奠定,只是对于满人的避而不战,明军非常头痛,整个满州实在太大了,除非皇帝再一次统兵大举出征,否则很难抓住满人的主力。   七月份两万羽林卫到达朝鲜,朝鲜的满人被明军或消灭或驱除后,满人失去了最后一个屏障和劫掠之地,加上大明再次对满人采取了封锁贸易的政策,不允许一个铁钉,一粒粮食流入满洲,满人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非常艰难起来。   以前大明虽然执行了贸易禁绝之策,不过,这种禁绝形同虚设,陆地上,有八大皇商的商队为满人日夜不停的输送,海上,有郑家的船队进行输送,满人除了付出稍高一点的价格外,毫无影响,反倒是大明损失了大量税收。 第373章 盛京   大明的这次封锁却是全面的封锁,陆上,有八大皇商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即使有人为了银子想铤而走险,多半也会被边军抓住,直接砍头了事,海上更不用说,大明的海军经常在海中游弋,连一艘小船也到达不了满人的地盘。   满人本来就不会种庄稼,以前多是靠渔猎为生,占了辽东之后,也是强逼汉人为奴,替满人种地,进入关内,满人嫌弃关外困苦,又在京城附近圈占了大量土地,以前的包衣奴才们也大多调入关内,继续为他们种地,关外许多开垦的土地渐渐荒芜,如今被赶了回来,再也没有汉人供其为奴,面对那些荒芜的土地,许多满人一下子就傻了眼,根本不知道如何耕作。何况拿惯了刀剑的手,要他们拿起农具,每个人都满心不情愿。   本来满人还有一个朝鲜可以压榨,如果有朝鲜在手中,满人的生活或许会困难一点,可是不至于生活不下去,偏偏明军的出击恰到好处,在夏粮刚收上来时,二万明军就开了过来,满人想从朝鲜得到粮食的想法顿时成为了泡影。   没有朝鲜的粮食,光靠满人自己所种的庄稼根本无法养活所有人,无奈之下,满人重新过起了以前的渔猎生活,好在这数年由于满人少有打猎,林中各种野兽极多,倒也不至于挨饿。   只是打猎只能应付一时,猎物无法长时间保存,战事一起,满人的粮食马上显得捉襟见肘。殷洪盛和孙克咸两人先前的进攻虽然没有取得多大的杀伤,可是却进一步加剧了满人的粮荒,在江南七钱银子可以买到的一石大米,一些满人贵勋即使开出了十几两银子一石,依然是有价无市,即使是喂马的高梁、黑豆等杂粮也是比肉还要贵。   九月的天气在南方尚且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北方已经寒风凛冽,原野上,草木枯黄,一副衰败的景象,若是仔细看,或可以看清中间有一些已经收割了的庄稼地,不过,庄稼杆子大部分被杂草淹没,只剩下最上面的一点孤孤零零的杆子。   几只野兔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突然全都竖起了耳朵,接着嗖的一声,又钻进枯草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远处一片乌云出现,接着各种牛羊马匹,车轱辘的声音传来,中间还参杂着孩童的哭闹,乌云越来越近,却是一只庞大的队伍,这只队伍前头多是妇女,孩童,从服饰,头发上来看,这些人正是满人的队伍。   队伍的中间,一辆黄色的马车特别引人注目,这辆宽大的马车显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马车的主人正是满人十三岁的小皇帝—爱新觉罗福临,还有他刚刚迎娶不久,才十二岁的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小博尔济吉特氏。   此时的顺治毫无半点新婚之喜,脸上充满着沮丧,他刚刚千辛万苦才从草原逃回盛京,可是还没有待上数月,他不得不又一次踏上逃亡的道路。   这次明军从两路攻向沈阳,一路从山海关出发,已经拿下了锦州,另一路从朝鲜出发,攻占辽阳,面对大明两路兵马,满人对上哪一路也没有胜利的把握,何况满人军粮不足,根本无法抵抗,多尔衮和群臣相商后,作出放弃盛京的决定,顺治和皇太后一行只得带妇孺先行撤退,多尔衮则带着大军在后方寻求机会,伺机与明军作战。   这点正是顺治最愤恨的地方,随着年龄的增长,顺治越来越不甘心做一个傀儡皇帝,可是多尔衮牢牢的掌握着兵权,顺治再愤恨也是无可奈何,还是只能听任多尔衮的摆布。连带着顺治对他身边这个皇后也讨厌起来,原因无他,这个皇后正是多尔衮牵线促成。   从京城撤出来之后,满人与蒙人的关系大为下降,许多蒙古部落生怕遭到大明的打击,向西迁移,科尔沁部与满人关系最为密切,以前满人强盛时,科尔沁俨然是蒙古草原的霸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到了许多好处,眼下满人这个靠山眼看要倒了,对于是否要西迁全族却举棋不定。   科尔沁不想西迁,主要是顾忌以前被他们欺压过的蒙古各族会反过来欺压他们,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称尔沁有满人作靠山时,欺压其余各族太多次。数次满人出兵对蒙古草原的征服,都是科尔沁的骑兵打先锋,迁到更远的西边,没有满人作靠山,很难说其余各部不会乘机群起而攻,瓜分科尔沁的牛羊,人口状大自己;二则多少舍不得圈占的肥美草场,这些年,科尔沁占有草原上最肥美的草场,每年牛羊成群,部族也愈来愈兴旺,若是西迁,一切就要重新开始,科尔沁上下自然会有所迟疑。   虽然即使拉拢了科尔沁也不是大明的对手,不过对于满人来说,能多一分助力也是好的,多尔衮才迫不及待的替顺治选好了皇后,顺治虽然不情愿,眼看着大清风雨飘摇,也不得不接受多尔衮的摆布,这种关系下,夫妻感情就可想而知。   此时两人虽然同乘一辆车,只是却仿佛是陌生人一样,非但隔得很开,而且嘴唇紧闭,一片沉静,好在这辆马车够宽趟,外面又是用上好的布帘隔开,外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倒不用担心有人看到皇帝和皇后的不和。   整个队列长达十余里,其中不少人和顺治一样,刚刚才从大明京城撤回数月,马上又一次搬迁,这次却是将自己的盛京也丢了,除了孩童的哭闹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阴沉。   “停!”顺治还有一点稚嫩的声音传出,前面负责驾车的马夫“吁。”了一声,马车又向前走了一小段,缓慢的停了下来。   见马车停下,小皇帝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皇后张了张嘴,正想问皇帝为何要停车,想起顺治对自己的冷淡,小博尔济吉特氏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也跟着下车。   看到皇帝的车驾停下,整个队伍也慢慢停下来,顺治站在地上,向盛京遥遥相望,此地离盛京已经有数十里之远,盛京的影子还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   突然之间,顺治双腿一弯,跪在地上,两旁的侍卫吓了一大跳,惶急的叫道:“皇上……”连忙也跪了下来。   尽管和大明京城比起来,盛京无论是高还是宽都远远不如,不过,在满人心中,盛京为大清的龙兴之地,丢掉京城时,满人虽然沮丧,只是还有盛京可以依靠,他们大不了回到从前的日子,正是有这个信念,许多满人在大雪纷飞时行走数千里还坚持了下来,如今连盛京也被迫放弃,他们心中最后一个信念也打破,即使是最乐观之人对前途也茫然起来,顺治这一跪,许多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队伍中先是一阵呜咽声传来,接着呜咽声越来越大,终于变成了号陶大哭,十数万满人老小的哭声一起传来,声音夹杂在秋风中,向远处送去。   盛京城头,多尔衮与一干满人大臣正站在城墙上向远处眺望,苏克萨哈突然竖起耳朵,向多尔衮道:“王爷,你听,有哭声传来。”   其余大臣也依稀听到声音,不由向北面望去,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悲凉之色。   “哼,满人什么时候只会哭哭嘀嘀了,天命汗以十三幅甲胄起家,数十年间扩地数千里,治民数百万。如今满人虽然衰弱,可是依然远胜天命汗时期,明人虽然强盛,却不能持久。让出盛京只是暂时,只要坚持下去,大清总有重新占领盛京之时,何须哭泣?”多尔衮不满的道。   “王爷说的是。”苏克萨哈连忙应道,其余大臣也收起了脸上的悲情,这半年多的时间,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多尔衮连续处死了数名反对自己的满人大臣,这使得多尔衮愈发的权重。   “传本王命令,明天全体撤出盛京,将一切带不走的物资捣毁,给明军留下一座空城,明军就算得到盛京又如何。”   “谨遵皇父摄政王吩咐。”   远处,顺治在地上拜了数拜后,一言不发的登上马车,整个队伍重新开始前进,队伍中的哭泣声渐渐减小,终于停止下来,经过这场痛哭,倒是使得满人上下对顺治认同起来,皇帝年龄虽幼,可是对于盛京的感情却是真情流露。   三日之后,盛京城下一支数千人的红色大军出现,正是明军的前锋部队,当这次明军来到盛京城下时,本以为会有清军过来驱赶,哪知道直到逼近了城头,整个盛京依然是一片静悄悄的情景。   看到这种情况,明军将领不由有点惊疑不定,只得派出一支十人队来到城门下探查,当这支十人队将虚掩的盛京大门推开时,不但是这支十人队惊呆了,就是后面的明军也是目瞪口呆。 第374章 捷报   先入盛京的人马正是殷洪盛和孙克咸两人所部,面对这座空城,殷洪盛和孙克咸两人多少有些不满意,他们要占的不是一座空城,而是要一举击败满人残余的主力,最好是能擒杀多尔衮和顺治两人,如今满人不战而逃,让殷洪盛和孙克咸两人的算盘落空。   满人离去之前将城中的物资全部毁损,只差一把火将全城烧掉,满人没有烧城,恐怕多少存了以后再打回来的心思,殷洪盛和孙克咸两人虽然想对满人进行追击,只是所带的物资不够,而且如果要留守沈阳又要追击的话,兵力有点不足,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在沈阳停了下来,等待从朝鲜方向过来的王公略所部,并派人向后方报捷。   收复盛京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是十月初了,盛京的收复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预料之中自然是因为以大明派出的兵力,满人根本无法抵挡,收复盛京是迟早之事,意料之外自然是满人竟然会不作抵抗,将这座坚城送还给大明,收到这个消息时,皇帝正在陪同自己的儿子在御花园中游玩,拿到这份捷报,王福却不知该欣喜还是懊恼。   盛京既为原来的沈阳,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为由起兵叛明,乘隙突入,连下抚顺,东州、马根单等五百余城堡,掠夺大明人畜三十万,编降民一千户,又击败辽东总兵官张承胤、副将颇廷相来援之兵一万,杀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及千把总等官五十余员,获马九千匹、甲七千副。   努尔哈赤的起兵,震动大明朝野,这才有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大明动员了十万兵马,号四十七万,费饷三百余万岁两,可惜领兵的辽东经略杨镐犯了分兵大忌,十万人马分兵四路,又不注意保密,明军的所有军事行动都落到满人眼中,被努尔哈赤从容调兵各个击破,从此大明与建州关系逆转,由进攻转为防御,三年后,努尔哈赤又将沈阳攻克。   沈阳被攻克的这一年,正是天启元年,数年后,努尔哈赤将满清的都城迁往沈阳,并将沈阳改为盛京。   从天启元年沈阳失守,到如今大明重新收复这座城池,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间,沈阳已经面目全非,满人在这里修起了宫殿,而原先城中生活的十余万汉人大多数已经化为泥中枯骨,能活下来之人少之又少。   此时的御花园虽然可以看到不少树木已经落叶,不过,园中还有不少常青的树木,更有许多晚开的墨菊,如同碗口大的花朵开得正艳,景致却并不比春夏时稍差。   皇妃叶五香见到皇帝突然间发怔,忍不住问道:“皇上,什么事啊?”   王福回过神来,不管怎样,盛京的收复无论如何也是一件好事,虽然没有达到歼灭满人残余力量的目标,可是失去了辽东之地,本来就已经困难的满人更是雪上加霜,没有了辽的熟地,满人只能完全靠渔猎为生,过着最原始的生活。   不出数年,满人无论经济还是文化都会倒退到最原始的状态,虽然原始的满人或许会变得更野蛮,可是当他们只能以骨为箭,以木为器时,哪怕再野蛮的满人也对大明造成不了多大的危害,只能等着被大明军队慢慢围剿。   “前方送来捷报,大军已经收复沈阳了。”王福扬了扬手中的公文道。   “沈阳?”叶五香表情有点疑惑,对征战之事,叶五香毫无兴趣,她甚至不知道沈阳就是满人的盛京,只是叶五香还是马上展开笑容道:“前方打了胜仗是大好事,臣妾恭喜皇上了。”   “皇儿也恭喜皇上。”朱慈焯在旁边用稚嫩的声音道。   “不错,确实是喜事,只是朕要马上处理此事,就不能陪爱妃与皇儿了。”王福有点歉然的道,这些天,由于时常出宫的缘故,倒是少有陪两名后妃和儿女,今天刚抽出一点时间,马上又要处理时事。   “国事要紧,皇上去吧。”叶五香虽然有点情愿,只得自然不便阻止。   回到御书房,王福马上命令内侍将这份捷报传出去,并传令黄得功、阎应元、高杰等武将进宫议事。   “皇上,臣以为应该乘胜追击,命令王公略、孙克咸、殷洪盛三位将军在沈阳屯积物资,休整过后,马上直捣黄龙,拿下赫图阿拉。”阎应元兴奋的道。   赫图阿拉是努尔哈赤最先建立的都城,也是努尔哈赤的出生地,离沈阳只有不到三百里,如果拿下赫图阿拉,对于满人心里的打击恐怕比沈阳还要大。虽然不能亲自领军,可是这次领军的三人中王公略和孙克咸都是阎应元的部下,若能一举拿下赫图阿拉,阎应元也有荣光,自然兴奋。   黄得功皱了皱眉头,赫图阿拉离沈阳虽然只有三百里的距离,只是从沈阳到赫图阿拉的道路并不好走,河流,山脉较多,许多地方可以设伏,万历四十七年的那场战事,努尔哈赤正是在浑河设伏,趁明军渡河时突然在上游放水,数千明军被淹,清军再从后面发起袭击,将四路明军中最善战的杜松部歼灭,才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现下的明军当然不是三十多年前那支明军能够相比,而且已经到了枯水季节,不用担心清军用水攻,只是明军如果要进攻赫图阿拉,沿途肯定会受到清军的袭击,大军自然不用担心,只是字补给困难,一旦断了后勤,再强大的军队也会酿成灾难。   “黄爱卿可有何想法?”王福当然也希望能拿下赫图阿拉,虽然对阎应元信任,不过,阎应元是南方人,对北方许多情况不了解,黄得功出身辽东,又与满人征战多年,见到黄得功皱眉,忍不住问道。   “禀皇上,臣不同意再进攻赫图阿拉。”黄得功拱了拱手,同时解释道:“沈阳只是一座空城,满人主力未失,眼下北方已经寒冷,我军多出身南方,臣恐军士水土不服,不如等明年开春再攻满人不迟。” 第375章 西南兵事   黄得功的话让在座之人都沉思起来,满人崛起的这三十多年里,大明耗费军费不下数亿两,死伤的百姓高达数千万,更是被对方攻占了京城达五年之久,这对所有大明将领都是一个奇耻大辱。   毫无疑问,大家多和阎应元差不多的心思,恨不得马上将满人全部剿灭,可是萨尔浒之战的教训太深刻了,虽然眼下大明的力量远强于以前,而满人的力量已经削弱到比萨尔浒之战还弱的地步,只是面对不利于明军的天时地利,若是明军急于求成,未尝不会吃一个大亏。   “黄爱卿之言,诸位爱卿以为如何?”王福转向高杰、柏永馥、李成栋等人问道。   “微臣以为靖国公之言有理,满人已不足为惧,丢失了沈阳等地,过了这个冬天,满人会更加衰弱,皇上不如命令三位将军在沈阳休整,等来年开春再战不迟。”高杰徐徐的道,其余人也点头称是,阎应元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主张,不再发言。   王福脸上稍显遗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朕马上给殷、王、孙三位将军下旨,来年开春再战。”   满人用了三十多年打到大明京城,自己用了六年时间将满人赶了出去,眼下已到收官阶段,再等数年又如何,这么一想,王福心中顿时释然。   将圣旨写好,马上命人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虽然如此,到达沈阳预计也是半个月之后,一来一去,光是消息的传递就要一个月时间,这就是以南京为都的不便之处,如果是在北京,十天就可以一个来回。好在满人现在已经打残,否则以南方为都,在无线电没有发明出来,这实在是一个不可克服的缺陷。   议论完北边的战事,君臣数人又马上讨论起四川的战事,南明初立时面临三个强大的敌人,相对于李自成和满清,张献忠的力量最小,虽然占据了四川天府之国,可是也限制了他的发展,对南明的威胁最小,即使王福不是穿越者,也知道如何取舍,所以这些年来,即使是张献忠称帝,大明除了原四川附近的兵力围剿外,并没有增加任何兵力,刚开始时,官兵因为粮饷不继,连吃败仗,差点让张献忠完全占据了蜀地,并向云贵方向漫延。   这种情况直到弘光二年张献忠与李自成大战一场才有所转变,原大明川陕总督樊一蘅、四川巡抚马乾趁机派遣大军进军川南,副将曾英一度攻陷重庆,大学士王应熊会兵遵义,副将杨展、屠龙、莫宗文、贾登联收拢以前溃散的官兵三万余人攻叙州,都取得大胜。   只是好景不长,张献忠腾出手来后,重庆、叙州等地很快得而复失,官兵一度有赶出四川之势,只是此时王福两次御驾亲征,分别败左良玉和多铎,皇帝威信大涨,加上弘光三年时,朝廷的财政有所好转,军饷和各种物资拨付到位,官兵信心大增,张献忠虽然对官兵屡次取得胜利,只是官兵败而不散,常常过一段时间就卷土重来,让张献忠头痛之极。   大西国刚立时,张献忠还想仿效刘备入蜀之后的举措,严肃军纪,委任大明旧官,并开科取士,收扰民心,只是张献忠很快发现他所做的努力毫无作用,那些旧官与大明官兵勾勾搭搭不说,即使是他亲自录取的士子也是迫于压力才向他投效,骨子里根本还是视他为土寇草莽,这让张献忠大为气恼,加上地方上时有地主武装反叛,袭杀大西军的兵士,张献忠脾气愈发暴躁,恨下心后颇杀了不少地方豪强和大明旧官,即使是录用的士子也杀了不少。   读书人和地方豪强都心向大明,对张献忠的政权根本看不起,常背着大西军与明军联络,张献忠对此绝不宽恕,抓到一起就严刑拷打,牵连出一大片,这种情况下,以张献忠的政治智慧根本无法解决,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杀,杀到那些人害怕,最终屈服依靠大西政权。   可惜张献忠想错了,那些人虽然害怕,可是为退路计,依然将大西军的各种军事秘密尽泄给明军,让大西军损失惨重,对于这种事,张献忠也毫不手软,一旦查出直接处死,张献忠杀的人越多,读书人和地方豪强愈知张献忠的政权不能持久,越发与明军联系密切,这就象是一个恶性循环,在外部环境没有变化之前,这个循环无解。   弘光四年时,依靠着地方武装的牵制和充足的饷银,陕总督樊一蘅、四川巡抚马乾等指挥的官兵已经可以和张献忠的大西军抗衡,将大西军一直压制在四川和云贵部分地区不能动弹。   不过,明军要想再有进展也非易事,大西朝初,张献忠封四名养子为王:平东王孙可望、抚南王刘文秀、安西王李定国、定北王艾能奇,设五军都督府指挥军事,分一百二十营,又设虎威、豹韬、龙韬、鹰扬为宿卫,四王和五军都督府将领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加上有天险可依,大西军虽然居于守势,兵势仍强,双方一直只能僵持。   今年年初,随着王福御驾凯旋,明军终于可以腾出手来,王福一气向四川增兵五万,其中羽林卫一万五,猛虎营统领汪万年为主帅,出兵四川,五月,汪万年到达四川外围,马上对大西军发动猛烈攻势。   虽然由于地形的原因,羽林卫的火炮无法发挥太大的作用,可是在羽林卫火枪的打击下,大西军依然溃不成军,面对官兵的优势,大西军节节后退,最后逼不得已在重庆外围决战。   这一战,以大西军的失败告终,数万大西军在重庆外围血流成河,伏尸累累,一度将嘉陵江染红,孙可望、艾能奇两人只带着自己的精锐卫队突围,其中艾能奇还身中一枪,负伤逃窜,官兵长驱趋入,攻占重庆,直逼成都。   张献忠大惊之下,只得将负责云贵方向的李定国和刘文秀两人调往东面,主力尽出,才在成都外围的沱江边沿抵住了明军的攻势,只是随着李定国、刘文秀的主力调走,云贵方向的大明官军抓住机会,趁机将云贵两省以前被大西军攻占的地方恢复,并挥兵进入四川,大有将大西军最后合围在成都之势。   可以说现在的四川官兵形式一片大好,眼下虽然快要进入冬季,不过,四川不比东北寒冷,又加上四川当地豪强和百姓都心向大明,大西军动向在官军眼中几乎透明,倒是不必象满州一样暂停进攻,王福与各个武将稍作商议后,马上命人拟好旨意,先对四川的官兵嘉奖,然后命令川陕总督樊一蘅、四川巡抚马乾,连同汪万年所部加紧进剿,为防止各部急于求成,王福在旨意中倒是没有限定平定大西军的日期。   连续议定了西北两处兵事,王福心中颇为愉快,各个大臣告退后,王福本想返回御花园,只有静思一动,唤来田成,吩咐其安排出宫。   与前几个月相比,南京的人口一下子减少了许多,不过,此时此刻,南京依然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酒楼客栈的生意虽然没有几个月前好,依然空位极少,只是不需要等待罢了。   听着南来北来之人的不同口音,看着大街上来往行人多穿丝履,想想这是自己治下的帝国,王福心中忍不住产生一丝满足。   杨林等待卫却不象皇帝一样轻松。经过上次的剌杀,每次皇帝微服出行,侍卫们都如临大敌。   正行走着,前面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传来,不一会儿,顿时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这哭声充满着伤悲,仿佛是发生了什么让人伤心欲绝之事,王福忍不住对一名侍卫道:“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是。”侍卫应了一声,向那个被围成一圈的地方走去。   看着前面围成一圈的人,杨林皱了皱眉,低声劝道:“老爷,街上太杂,不如到酒楼暂且坐下等待。”   王福微微颔首,杨林大喜,簇拥着皇帝走进旁边的一家大酒楼,这家酒楼名字平平常常,取名为四喜酒楼,只是里面却非常宽大,高达三层,而且装饰也极为奢华,现在不过是下午申时刚过,楼下已经坐满了四五成,看来这家酒楼生意很好。   杨林本想让皇帝坐到三楼,可是马上被伙计告之三楼已经全被人预订一空,杨林只好退而求其次,与皇帝一起走上二楼,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菜之事自有侍卫代劳,不一会儿,伙计开始陆续上菜,王福慢慢饮用起来。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左右,刚才去打探的侍卫却回来,向皇帝低声禀报道:“老爷,刚才那名大哭之人是一个五十余岁的五者,仍是一名商贩,据人所言,这名老者原先是沈阳人,三十年前沈阳失陷,一家老小只逃出了他一人,今天听到沈阳被大明收复,一时失态,才当街痛哭。” 第376章 往事   “原来是沈阳遗民。”王福脸上闪过一丝侧然之色,整个辽东曾有不下三百万汉民,如今已是十不存一,沈阳城中能活下来的人更少,没想到在这里也碰到一个。想了想,道:“去,把那位老者请来,我有些话问问他。”   “是。”那名侍卫只得又转身下去,这次侍卫没有费多久就带着一名老者走上楼梯,这名老者相貌清瘦,满头白发,身上虽然穿着布衣,只是脚上的鞋子却是新做,布面正是上好的丝绸,只是眼睛发红,脸上皱纹深锁,一幅愁苦之色。   “这位老爷,不知叫人唤小老儿上来有何见教?”老者脸色有点不愉之色,这也难怪,换任何一人正在放声痛哭,却被人拉上了酒楼,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若不是对方几乎是强拉,他根本不会上来。   “老先生既是辽人,也算有缘,不妨坐下来喝一怀。”王福微笑着道。   老者惊奇的看了王福一眼,脸色顿时大为和缓,坐了下来,道:“先生如此问话,莫非先生也是辽人?”   王福身材高大,老者又听了王福前面那一句,有所误会也难免,王福含笑着摇了摇头,见到老者脸上又是一变,王福连忙道:“老先生,在下虽然不是辽人,只是这次进攻满洲的官兵中有在下不少熟人,故对辽东之事关切,打扰了老先生,还请谅解。”   “不敢,老爷客气。”老者脸上重新恢复正常,几年前,百姓还畏兵如匪,不过,这些年大明官军屡获胜利,而且军纪和以前相比严明了许多,丰厚的饷银更令不少百姓向往,加上朝廷在邸报上屡次宣传,官军在百姓心中渐渐改了映像,变得值得尊敬起来,听到王福有朋友在这次夺回沈阳的官兵中,老者刚才的怨气顿时消失。   “不急,若是无事,老先生不妨先喝上一怀。”王福示了示意,一名侍卫连忙替老者斟上酒。   “好,那小老儿就不客气了。”老者刚刚才痛哭完一场,心情激荡,将酒端上一饮而尽。   “好,痛快,不愧为辽东汉子。”王福赞道,自有侍卫继续为老者斟酒,老者也不客气,几乎是酒到杯干,数杯酒后,老者的话题顿时打开,不需要王福询问就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这名老者姓施,祖上还是在大明初年就搬到辽东,算是世代的军户,到了施闰章生下来时,或许是他父亲想改变家中军户的代遇,给老者取名闰章,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参加科举,成为一名文官。   施闰章幼时,辽东正值李成梁为政时期,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努尔哈赤还曾被擒成为李成梁的家奴,李成梁共有十次大捷,小捷不计其数,号称辽东不可一日无李成梁,结果一直累积功至太师,最后朝廷的赏赐加无可加。   只是奇怪的是李成梁的大小捷数越多,辽事越是糜烂,后期更是贵极而骄,奢侈无度,万历十九年被人弹劾罢官,十年后重新起复,此时李成梁已经垂垂老矣,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励,不但向百姓搜刮,还苛扣军饷,士卒百姓都怨声载道。   在搜刮的同时,面对努尔哈赤崛起,李成梁却仿佛迟顿了一样,但没有拿出应对措施,反而对努尔哈赤步步退让,完全没有以往的锐气,结果李成梁之后,努尔哈赤的势力已经壮大到难予收拾的地步,十年之内,大明不得不八易其帅。   李成梁当政时,大明颓势已显,不过,辽东局还没有完全糜烂,施闰章可以安心读书,李成梁死后三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一年后,萨尔浒之战发生,大明大败,这一战,大明的衰弱暴露无疑,满人对大明再也没有敬畏之心,第二年,沈阳被努尔哈赤领兵攻克。   沈阳被努尔哈赤攻克时,施闰章已经二十四岁,只是他明显辜负了父亲给他取名字的期望,连一个秀才也没有考上,反倒喜欢上了舞枪弄棒,当时身为大明将领的父亲已经占死,施闰章在数名家兵的帮助才,才从沈阳城中冲了出来,只是他的妻子和刚刚数岁的两名孩子却尽陷城中。   从沈阳逃出来之后,施闰章对自己放弃妻子儿女的行为无比痛恨,他曾想尽办法打听妻儿的下落,只是满人占领沈阳后,先后数次屠杀,施闰章如何还能打听到妻儿下落。   若是换了一个人,身负国仇家恨,说不定会马上投笔从戎,向满人报仇,可是施闰章文不成,武不就,心中软弱的性恪占了主导,他亲眼见证了满人在战场上无比凶恨的一面,对满人的凶恨心有余悸,隐姓埋名来到南方,做了一个商人,重新娶事生子,靠着当初从家中带出来的数十两银子起步,到如今也算薄有资产。   只是三十年前沈阳的一幕却深藏在他心中,时时如恶梦一般交缠着他,这段情景就是连妻儿也不敢说,数年前听到满人进了北京,施闰章一度绝望,后来皇帝御驾亲征,在淮安大捷的消息传来,施闰章才放下心来,今天听到朝廷重新收复了沈阳,再也压抑不下,这才当街痛哭。   或许正是压抑太久,加上又喝了一点酒,施闰章才把自己的隐秘尽数道出,说完以后,施闰章已经不胜酒力,伏案便睡。   “皇上,此人简直是狼心狗肺,先是只顾自己逃命,不顾妻儿已是不义,明明和满人有大仇却不思抵抗,反而隐姓埋名,逃往南方,又是不忠,此等不忠不义之辈,偏偏能发家致富,实在不公。”杨林愤然的道。   施闰章虽然说自己只是薄有资财,身上穿得也普通,不过,看到皇帝对此人感兴趣的样子,侍卫已经将此人打听了一遍,这个施闰章在京城拥有六家布庄,数十家粮店,何止是薄有资财,简直是一个大财主。   其余侍卫脸上也带有不屑之色,刚开始听说他是沈阳幸存下来汉人时的同情转为厌恶。 第377章 迁移   看着呼呼大睡的施闰章,一名侍卫气不过的道:“皇上,要不要通知锦衣卫,查一查此人的逃军之罪?”   “算了吧,人孰能无过,他已经忏悔了三十年,这个惩罚已经够了。”王福摇了摇头道。   施闰章虽然出身军户,只是已考取童生,严格来说并非逃军,他的悲剧并非个人可以挽回,而是当时的大明整体出了问题,否则单凭满人区区数十万人如何敢起兵反明,若非自己,最终还席卷了整个中国。何况已经过了三十年,再追究毫无意义。   “便宜他了。”向皇帝建议的侍卫悻悻的道。   沈阳的收复,对于京城的大多数百姓来说又是一件高兴之事,虽然年初皇帝御驾凯旋后,满人已经不足为患,不过,满人毕竟为祸了大明三十余年,连大明京城都被其占据了五年之久,整个江南一度人心惶惶,如今满人如同丧狗之犬,百姓心中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当皇帝一行从酒楼出来时,大街上陆续响起了鞭炮之声,官府所贴文告的地方拥得人山人满,识字的秀才将文告上的字念出来,每念一遍,便传来一阵阵叫好之声,更有不少人直接守在发行邸报的书局门外,等待最新一期的邸报出来,按照以往的规矩,朝廷取得这样的大捷,最迟第二天邸报就会进行详细刊登出来,许多人看文告不过瘾,更想第一时间看到邸报,才会来得书局门外等待,当然,大多数人不会亲自来,多是派一个仆人守着。   大街上多是欢笑声,偶尔也有哭泣声,不过,这哭泣声多是喜极而泪,六年前,整个北方沦陷,许多北方汉人南逃,随着北方收复,一些北人开始重返家园,只是京城里依然还有不少北人,他们或是在京城已经扎根,不愿返回,或是对满人的威胁还心有余悸,暂时想等等看,如今大明连沈阳也收复,疑虑顿去,若不是此时天气转寒,恐怕马上就会掀起一股回乡潮。   这当然是朝廷乐意见到之事,江南地少人多,北方却是地多人少,年初刚回来之时皇帝已经发下诏令,鼓励汉人北迁,凡愿意北迁的汉人,不论原籍是否北方,朝庭一律可以发给壮年男子每人十五亩,妇女孩童十亩的耕地,三年内赋税全免,官府还可以赊欠种子和耕牛。   十五亩土地,虽然只能耕种一季,可是只要都开垦出来,即使是荒地也足够养活一个成人,何况现在所分的多是熟地,只是暂时荒废数年而已,随着耕种几年,熟地的产量只会越来越高,这一条对于原藉北方的汉人来说颇具吸引力,一大半人已经回乡,让北方多少恢复了一点元气。   只是对于原本是南方的汉人来说吸引力却不那么大,虽然南方大多数百姓家中加起来都不足十亩地,许多人要养活全家只能租种地主豪强的土地,承受高额的租税,只是故土难离,又担心满人还有卷土重来之机,即使是一些完全无地的纯粹佃户也不愿意移民,因此收效甚微。   若是光靠北方原本南迁的汉人迁移,北方根本不足予恢复元气,而且最重要的还起不到缓解南方人口压力的作用,对于下一步的减租减息颇为不利,王福当然要想办法解决。   最快的解决方法当然是象明初那样由朝廷强行下旨迁移,强行迁移无疑会引起一些不愿移民之人的怨气,虽然这怨气过不了数年即可平息,王福也不愿意如此简直处理,这只是最后的手段,最好还是吸引南方汉人主动迁移。   沈阳的收复无疑是一个契机,无论是北方汉人还是南方汉人,至少消除了安全上的顾忌,朝廷的政策对于南方一些无地或少地的佃户来说应当还有蛮大的吸引力,关键现在北方要进入冬季,不适合移民,否则现在朝廷就可以着手进行。   回到皇宫,王福马上负责邸报编写的官员找来,让其在明天的邸报上除了刊登沈阳收复的详细消息外,着重点还要放在宣传向北方移民的各种朝廷优惠政策和好处上。   负责邸报的官员是一名天启五年的进士,名叫余煌,绍兴人,曾官至侍读学士,崇祯时调任南京,嗟吒了十余年,甲申年,这些原先算贬摘南京的官员却抖了起来,当初余煌去负责邸报时许多同僚对余煌都持同情态度,本来吗,邸报只负责抄写一些朝廷的政令和兵事情况,发给各地的官员,实在没有什么作为。   只是余煌自己却高高兴兴的上任,他从皇帝先前利用邸报作出的各种宣传佩服之极,看到了邸报发展的机遇,这数年来,邸报的影响越来越大,先是由原先的不定期发行改为每五天固定发行,五天又改为四天,三天,最终定在二天,有时遇到特殊事件还要临时发行,若不是邸报发行日,等于连续三天都要发行。   邸报的受众也不限于各级官府,除了官府是勉费送外,普通民众也可以购买,这一下就将受众扩展了数千倍,虽然限于识字和财力的原因,邸报发行不可以扩大这么多,可是邸报由最初的一次数千份已经扩展到二十多万份了,上面一旦刊登某件事,数天之后影响就可以扩展到全国,如今已经不需要朝廷的资金,邸报在扣除各项成本之后还可以盈利,由于数次利用邸报宣传得当,为前线胜利立下功劳,余煌也连升数级,如今已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许多人转而对余煌羡慕不已。   受邸报的影响,一些商人也看到了机会,仿照邸报的式样创办报纸,刊登一些百姓喜闻乐见的消息,倒也取得了效果,只是目前发行量最大的江南报也只有二万余份,远不能和邸报的影响力相比。   对于商人发行的报纸,朝中不少大臣曾经上折要求皇帝下令取缔,有邸报的效果在,许多官员敏锐的感觉到报纸对人心的影响,当然不会放心这样的东西放在商人手中,在大臣看来顺理成章之事,这些折子却被皇帝压力,只是要求民间若是办报,必须向朝廷申请,报纸上的言论不得攻击朝廷即可,几家报纸这才生存了下来。   听到皇帝的吩咐,余煌马上心领神会,应道:“微臣遵旨。”   朝廷对北方移民的优惠政策虽然早已经在邸报上刊登过,只是眼下已经过去了半年,许多人已经快要忘记了,现在趁着收复沈阳时重提,无疑会取到更好的效果。   施闰章再醒来已时经是晚上酒楼快打烊的时间了,他是被伙计拍醒的,看到酒楼上的桌椅空空,施闰章晃了晃脑袋才记得下午之事,心中顿时一惊,他竟然糊里糊涂的把自己隐藏了三十年的隐秘讲了出来,不过,马上又释然,双方只是萍水相逢,说不定一辈子再无见面的机会,讲出来又如何。   若是他知道下午自己倾诉的对象是大明皇帝时,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半死,回到家中时,放下心思的施闰章显得神采飞扬,就连家中的下人也感觉得到,倒是被妻子狠狠的埋怨了一通,不该这么晚回家。   若是以往,施闰章必定会反驳上几句,这一次,施闰章对妻子的埋怨一直笑呵呵应对,差点让施氏以为自己的丈夫换了一个人。   第二天,施闰章也派仆人第一时间将朝廷发行的邸报买了回来,将那篇明军收复沈阳的消息反复看了数遍之后,目光才转到其他消息上,当看到朝廷对北方移民的优惠政策时,他的心中突然一动,涌起了一股不可遏止的念头,回家,回沈阳去。   “你疯了,好好的江南不待,去沈阳干什么?”当他把这个想法一透露,妻子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施氏是江南人,尽管她知道丈夫以前老家是在沈阳,可是施家在南京已是大户,若是去沈阳,那些店铺恐怕只有变卖了事,放弃江南的一切去沈阳,在施氏看来,丈夫确实是疯了。   不但施氏反对,施闰章的几名儿子更是强烈反对,他的儿子都是在江南长大,当然不愿意去北方,何况还是刚刚才收复的沈阳,无奈施闰章铁了心,即使是全家反对也无用,在施闰章的坚持下,施家不得不准备向北迁移的事宜。   施家家大业大,要迁移并不是短时间能够成行,何况现在是冬季,他深知北方的寒冷,肯定要等到开春才能动身,趁着这段时间,他需要将各种店铺、田地变现,挑选愿意随同前往北方的仆人,准备车马和各种物资。   施家要迁往北方的消息传开,与施家有关系之人全都感觉到不可思议,不过,也有不少粮布商人暗暗高兴,走了施家,不但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且可以趁势压价将施家的各种店铺盘下来,扩大自己的生意。   施家的各处店铺和田地以极快的速度变现,让一些人失望的是,虽然随着江南粮价的走低,田价狠狠的压了一把,施家出售的店铺价格却极高,今年南京的商人可以说是过得最好的一年,八九月份期间,几乎每家都是日进斗金,谁也不愿错过扩大生意的机会,几乎是疯抢着将施家的店铺买下,稍微迟疑,根本买不到,倒是让施闰章几名不愿意迁移的儿女稍作安慰。 第378章 追击与反追击   对于施家这样的大户肯主动迁移到北方,而且是最北的沈阳,官府当然乐得其成,这样的大户过去,可以省下官府很多事情,在施家开始变卖店铺之后,朝廷负责移民的官员亲自找上去,对施家进行表彰,而且允诺,若是到了沈阳,允许施家以极低的价格购买附近的土地。   这个价格低廉的难予想像,不到江南同类土地的半成,这让施家得到一个意外之喜,千百年来,在中国人心目中,土地永远是重中之重,施家虽然有钱,可是在江南却难予买到更多的土地,同样的价钱,到了沈阳,施家拥有的田地一下子可以变成原来的二十倍,这让原先强烈反对迁移的几个子女闭上了嘴。   对于朝廷来讲,北方的平定并非一年两年之事,哪怕全部平定了满州,还有更远的西伯利亚要征服,必定会长期驻扎大军,这支大军每年消耗的物资会是一个惊人的数量,若是从江南运输,即使是采用损耗最小的海运,损耗也不是一笔小数,北方大量的土地荒着也是荒着,若是能开垦出来,完全可以节省从南方运粮的损耗,朝庭还可以增加税收,哪怕是白送,朝廷也乐意。正是如此,朝廷才会给予自愿迁到北方的平民土地,只是对于一些大户,那点土地却不足以入眼,只有大量低廉的土地才会吸引他们前往。   在施家的带动下,又有数家原先从北地过来的大户决定向北方迁移,他们也无一例外得到官府的承诺,到了北方允许其低价购地。   借着朝廷收复沈阳的时机,朝廷再次对移民北方的宣传取得了初步的效果,许多无地的平民终于心动起来,没有自己的土地,辛苦种出来的粮食七八成要交给东家,一年到头只能勉强糊口,如果是自己的土地,相信肯定要比现在过得好上数倍。   负责移民的官员总算忙碌起来,多数人只是先行询问一下,现在并不是移民的季节,真正的效果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才能知道,普通百姓不比大户人家,他们没有多少东西要处理,一旦决定移民,用担子挑着一点最贵重的东西,跟着官府组织的队伍走就行了。   在京城百姓为明军收复沈阳高兴时,此时的沈阳已经下雪了,雪花如同羽毛一样片片落下,不大功夫就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明军多是南方人,此时的地球小冰河期刚过,南方每年冬天也基本下雪,只是南方的雪与北方的雪相比,明显是小巫见大巫,南方最大的雪也不过深一尺来余,而沈阳大雪一下,第二天雪深就过膝,一脚踩下,费半天功夫才能拨出来。   这种天气下,本来就是没有圣旨,王公略、殷继盛、孙克咸三人也不会出战,无奈王公略刚到沈阳时,沈阳天气尚是艳阳高照,明军整整三万人马,加上朝鲜一万五千兵马,实力雄厚之极,三人不愿白白错过机会,相商了一下,由孙克咸负责守城,王公略和殷继盛两人各带一万大军,加上一万朝鲜人,共同对清军进行追击。   哪知道大军刚刚出发了才六天,大雪就不期而至,孙克咸本来还为自己不能追击满人而闷闷不乐,看到如此大雪后,不由为王公略和殷继盛的大军祈祷起来,哪怕是没有丝毫战果,只要安然返回也好。   此时明军确实遇到了麻烦,出发的第一天,大军走过的还多是平原,到了第二天,许多地方就被森林密密实实的覆盖,越往北,森林越密实,到了第五天,整个队伍就完全穿行在林中了。   好在此时森林只剩下了枝杆,倒是不用担心遇到满人的埋伏或者迷失道路,只是大雪一下,满目全是雪花,深达过膝的大雪更是让大军寸步难行,虽然他们所在的地方离满人的赫图阿拉城只有一百余里,王公略和殷继盛两人还是萌生退意,指挥大军回返,结束这次追击。   只是去时容易归时难,六天时间,大军已经行走了三百多里,在这样大雪天气里,一日行军却不过十余里,按照这个速度,要返回沈阳差不多要二十多天的时间。   此时大明强大的国力显现出来,大军所带的物资充足,各种棉衣、棉裤、皮鞋、营帐、干粮准备齐全,森林中又可以伐木取火,不缺取暖之物。   只是准备如此周全,还是不免有士兵冻伤,好在冻伤的士兵不多,对军队的影响有限,相比明军来,那一万朝鲜人就寒酸得多,除了主将李浚五百亲兵棉衣棉裤齐全外,其余九千多朝鲜人多数身上的棉衣破破烂烂,手上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在明军面前,仿佛叫花子一般。   好在朝鲜人已经习惯了寒冷,明军甚至看到一些朝鲜人赤着脚走在雪地上,虽然脚上满是冻疮,只是依然活蹦乱跳,让明军对这些朝鲜人大为佩服。   大明出动大军将朝鲜从满人手中解救出来,这让朝鲜上下对天朝重新感激递零,这次对满人的进攻,朝鲜上下都非常积极,几乎起了倾国之兵,无奈朝鲜国小力弱,即使是倾国之兵也不到二万人,明军上下对这二万好似叫花子的军队都不抱什么希望,并没指望朝鲜人有多大作用,若不是因为朝鲜人熟悉地形,加上朝鲜人又出粮出物,王公略和殷洪盛两人有点不好意思,恐怕根本就不会让朝鲜人跟着大军一起行动,不过,现在看来,带上朝鲜人也没有坏处,起码能够抗寒,对一些怕冷的明军起到激励作用。   在明军艰难回程时,身后十余里处却吊着一支满人的大军,这支大军正是由多尔衮亲领,满人最后一支精锐,前面几天的追击,满人数次想将明军引诱分兵,无奈明军认准了赫图阿拉城,对于满人的引诱毫不动心,若是大雪再迟下几日,满人很可能又要弃城而逃,多尔衮清楚,以满人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予吃下这支三万人的大军。   好在一场大雪暂时挽救了满人的命运,明军被迫退兵,赫图阿拉城总算转危为安,这样的大雪天气赶路,对于满人来说也是一个苦差,只是满人毕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天气,与明军相比还有很多优势,面对这个机遇多尔衮自然不会放弃,马上转守为攻,带着队伍追了上来。   对于满人的追击,明军第一天就发现了,只是当明军要返身回击时,满人马上逃开,明军素性不管,只是一面赶路,一面加紧防备。   前面“咚咚。”的声音传来,接着又是哗啦啦树林倒塌的声音,正在牵马行进的满人前锋顿时停了下来,一个个扭头后望。   “主子,明军宿营了。”一名满脸横肉,虽然下雪天,依然脑门油亮,泛着青光的满人向另一名用毛皮裹得严严实实的消瘦人影道。   “咳,咳……传本王命令,全军宿营休息。”消瘦人影先是咳了数声才道,语气有点虚弱,只是依然充满着威严。   “皇父摄政王有令,全军宿营休息。”很快,整支满人的队伍就充满了传令兵的声音。整个队伍全部停了下来,不少人拾起了地上的枯枝,一些人也开始用刀剑砍身旁的树木,清理出营地。   前面说话的两人正是多尔衮和苏克萨哈两人,一万多大军跟在明军身后,反正也瞒不了人,多尔衮索性毫不掩饰,明军休息时马上也命部下休息,并伐木生火取暧,做饭。   一阵浓烟在前面的树林中升起,并隐约飘来一阵香味,那是明军阵地传来的炊烟,不一会儿,满人阵地上同样飘起了一阵炊烟,热气腾腾的上飘,将上面的雪花吹得忽上忽下,甚至变成水滴滴了下来。   明军阵地内,王公略和殷洪盛两人就站在帐外,任由雪花落在自己身上,正端起一碗肉汤喝着,这样的天气,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确实让人全身舒坦。   看见了身后十余里左右升起的炊烟,殷洪盛忍不住骂了起来:“这些狗鞑子,战又不战,就这么一直跟着,实在是无聊之机。”   “嘿嘿,大将军稍安勿燥,多尔衮这个贼酋肯定不甘心我军完整退走,这一战早晚要来。”王公略笑道。   殷洪盛眼中顿时一亮,兴奋的道:“王统领,你是说鞑子会忍不住和我们决战。”   王公略点了点头:“当然,否则鞑子跟上来干什么,鞑子自以为自己是狼,狼捕食猎物时,若是过于强壮的猎物,就被跟上一段时间,直到猎物筋疲力尽才会发动攻击,鞑子无疑也是这个想法,他们在等待我们筋疲力尽之时。”   “想等到我们筋疲力尽,鞑子永远也得不到。”殷洪盛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停止了笑声,道:“不好,这样一来,鞑子岂不是一直不会发动袭击?”   “所以我们要给鞑子一个错觉,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了。”王公略缓缓的道。 第379章 疑虑   殷洪盛皱了皱眉头,他部下都是虎狼之士,用兵一向喜欢猛打猛冲,谋略并非所长,听到要让满人认为己方已经筋疲力尽,顿时大感头痛,道:“王统领,满人不是傻子,他们就在我们身后,如何能让他们以为我军已经筋疲力尽?”   王公略胸有成竹的道:“这个就要朝鲜人帮忙了。”   “朝鲜人?”殷洪盛更是疑惑,对于朝鲜人,殷洪盛非常看不起,在明军没有出兵之前,整个朝鲜只有一千多满人,就这一千多满人却让朝鲜上下为之俯首贴耳,不敢稍作反抗,好呆朝鲜也有数万军队,数百万民众,若不是明军,现在朝鲜还在满人的刀剑下求饶。   “对,朝鲜人,我们需要朝鲜人作后队,这些朝鲜人对满人充满恐惧,不出数天,满人就会看到他们所要的机会。”   殷洪盛回味过来,王公略是想拿朝鲜人当诱饵,引诱满人进攻,只是以朝鲜人的性恪,能愿意当个诱饵吗?他不由向朝鲜人的营地看去,这样一支队伍若是留在后面,确实有仓皇出逃的样子,满人说不定真会上当。   王公略越说越兴奋起来,这几天,王公略一直在考虑如何应对身后的那支满人队伍,只是想法还没有成熟,今天与殷洪盛一提,倒是使他的想法成熟起来,顾不得再吃饭,向一名亲兵招了招手,等亲兵过来,马上道:“去,把李浚找来。”   “是,大人。”亲兵应了一声,转身向朝鲜人的营地而去。   满人营地内,此时也已是肉香阵阵,燃起的火堆上,烧烤着大块大肉,沸腾的大锅内,翻滚着拳头大小的肉块,一些饿极的满人不等肉熟,迫不及待的用手一捞,将肉块捞在手里,就这么大口撕咬起来。   多尔衮伏身在一张牛皮纸上查看,纸上用笔墨标上了各种弯曲的线条,一些地方还有高山,河流的式样,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军用地图,尽管这个地图非常简陋。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所宽大的营帐,营帐内桌椅、床齐全,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中间是数个火盆,木炭在火盆中噼避的燃烧,与外面的冰冷相比,整个营帐内温暖如春,两旁数只巨大的蜡烛已经点燃,火光照在多尔衮脸上,多尔衮的脸色却是一片煞白。   营帐的帘子掀了起来,苏克萨哈大步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只瓷碗,上面正冒着热气,只是碗中却不是什么肉块,而是一碗大米熬成的粥,见到多尔衮,苏克萨哈连忙道:“主子,喝点粥吧。”   多尔衮抬起头,从苏克萨哈手上接过瓷碗,放到嘴边,就这么喝了起来,多尔衮喝的很快,数口之后,瓷碗已经见底,只是边沿上还有一些米粒,多尔衮却没有浪费,从桌子上拿出一双筷子,将米粒全部拨进嘴里才将瓷碗放下。   喝过这碗粥,多尔衮苍白的脸上才多了一丝血色,苏克萨哈连忙问道:“主子,要不要再来一碗?”   多尔衮摇了摇头:“不用了,余下的让众人分了吧。”   “主子,你每餐都吃这么一点,如何能行?”苏克萨克有点忧心仲仲的道。   “放心,没有击败明狗之前,本王死不了。”多尔衮重新伏下头,在图上仔细的查看起来,苏克萨哈不敢打扰,只得将空瓷碗端着,退出营帐。   外面虽然还在下雪,满人的军营却热闹非凡,大多数满人都没有进入营帐,就在这雪地里围着火堆大口吃肉,一些已经吃完的满人甚至身上的衣服扒光,赤裸着整个上身,毫不在意的用雪擦试着身体。   “大人。”看到苏克萨哈过来,五名正在吃肉的满人停了下来,向苏克萨哈招呼,这五人都是多尔衮的侍卫头目,他们中间正放着一个不大的锅,锅中煮的不是肉,而是先前的白粥。   苏克萨哈罢了罢手:“不用多礼了,主子已经用完了,锅中的粥大家分了吧。”   听苏克萨哈这么一说,正在吃肉的五人直接把肉丢到一旁,抢了一个碗,从锅内舀了起来,刚好装了六个半碗就将整个小锅弄了一个干净,一名亲卫头目将一碗最满的粥端到了苏克萨哈手中,其余五人才每人端起粥碗,小心翼翼的喝了起来,与刚才狼吞虎咽不同,几人只是小口喝着,喝一口还要停顿一下,好象是回味一顿。   若是明军看到了,肯定不会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白粥,还以为是了不得什么珍肴,事实上,在满人眼中,这白粥就和珍肴差不多,自从去年被赶出京城后,大明对满洲进行全面的封锁,不许一滴粮食,一块铁片进入满洲,满人除了还能从朝鲜得到一点大米外,再也没有大米供应,数月前,大明军队进入朝鲜,满人大米的来源就彻底断绝。   如今除了一些满人上层家中还能供应大米外,普通的满人早已经无法吃到大米,本来以前没有吃过大米时也没有什么,满洲人都以大块吃肉为荣,只是老吃肉总会有腻味的时候,想换口味也无处可换,许多满人不由怀念以前可以随意吃到的大米,在他们眼中,这碗粥可把肉贵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满人同样吊在明军身后十余里,明军前进,满人跟着前进,明军休息吃饭,跟着休息吃饭,明军宿营,满人也宿营,只是双方却并不太平,小规模的战斗时有发生,满人的斥候象狼一样,时不时的上来骚扰一下,丢下数具尸体后才退去。   满人的斥候并非白白送死,多尔衮需要随时了解明军的状态,在这样的大雪天气下,唯有近身接触才能了解。   到了明军后撤的第十三天,离沈阳已经不足百里了,大军已经走出森林,进入平原,此时大雪已经停止,天色放晴,只是道路却更加难走,剌骨的寒风吹在人身上,即使是裹着厚厚的棉衣也觉得冰冷,明军冻伤的人开始增多,火枪的枪管冻得冰冷无比,手指贴上,仿佛一下就会撕下一层皮来,燧发枪要半天才能扣动。   那些衣着破破烂烂的朝鲜士兵更惨,一夜之内,就冻死了上百人。满人越逼越近,最近的距离,双方相距已经不足五里了,再这样走下去,明军就有可能真的要陷入危机之中。   又是一天过去,这天,满人行走到了昨天明军宿营地时,不由停了下来,以前明军的营地基本上收拾整齐,除了垃圾外,很少有东西留下来,这次却明显不一样,营地显得有点凌乱,不少物资被抛弃,佩刀、佩剑、子弹、损坏的枪支、粮食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门小型的大炮。   “主子,看来明军已经不行了。”看到这些东西,苏克萨哈兴奋的道,尤其是那些粮食,对于满人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竟然连毁都来不及毁去,可见明军仓皇到什么地步。   “王爷,下令全军追击吧。”其余将领也纷纷道。   多尔衮沉吟不语,昨夜天气突变,至少比以前降低了十几度,即使是满洲勇士也难予在这种天气下拉开硬弓,明军忍受不了这种严寒,仓皇而走很正常,只是他手中这支力量是满人最后的精华,决不容许犯错。   “队伍暂时停下,额隆多,你马上带一百名白甲兵前往查看,务必要弄清明狗的真实情况。”   “是,皇父摄政王。”一名满是胡子的将领应了一声,带着一百名白甲兵,不顾地上积雪,跨上马背便拼命催马前行,不一会儿,一百名白甲骑兵便消失在前方。   白甲兵前行不久,一名满人将领来报,发现了明军冻死的尸体一百余具,多尔衮听得一喜,连忙赶到发现尸体的现场,果然,在一处林中隐秘的地方,近百具尸体稍作遮掩,就这么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多数尸体穿着破烂的军装,一些人却没有了外衣,只剩下内衣。   “苏克萨哈,你看这些尸体多少是明军,多少是朝鲜兵?”多尔衮问道。朝鲜一切以大明为榜样,衣服,发式都相同,初一看,还真难分辨。   苏克萨哈仔细的看了看,道:“回主子,依奴才看,明军大约有四十余具,朝鲜人有六十余具。”   “哦,你如何判断?”   “回主子,奴才是从他们的衣服来判断的,朝鲜军士多衣着破料,而明军却衣着整齐,那些只着内衣之人,无疑是明军,他们身上的衣服肯定是被后面的朝鲜人扒去穿到了自己身上。”苏克萨哈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不对,这些全是朝鲜人,没有明军在其中。”   苏克萨哈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道:“奴才愚顿,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判断?”   多尔衮道:“很简直,你看这些尸体全都瘦弱不堪,分明在生前长时间食不裹腹,如何会是明军。”   苏克萨哈仔细一看,果然如此,道:“王爷英明,只是若全是朝鲜人,为何有些人身上的衣服被扒去?” 第380章 计中计   “王统领,你为何要下令将那数十名朝鲜人尸体身上的衣服扒下,还换上新的内衣?”前面正在行军的殷洪盛不解的问道。   无论是汉人还是朝鲜人,对于死者都非常尊重,哪怕是最穷的人家,在去世前都会准备寿衣,更不要说将衣服扒下了,虽然殷洪盛看不起朝鲜人,只是想起朝鲜主帅李浚听到这条命令时脸色铁青的样子,殷洪盛还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王公略露出一丝笑意,正要回答,啪的一声,一脚踩到一个积雪所化的泥坑,顿时泥水四溅,王公略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贼老天,若这雪晚下几天,老子现在说不定已经进了满人老巢。”   听到王公略骂人,殷洪盛不客气的大笑起来,羽林卫的将领,不少是读书人出身,即使以前是大老粗,在全面识字的教育下,也变得有些文质彬彬,唯有王公略看上去比较粗豪,嘴里还不是会冒出脏话,这倒是对了殷洪盛的脾气,两人一路即使说不上配合的亲密无间,也是相处融洽。   对于殷洪盛的笑意,王公略毫不在意,将脚上的泥水甩掉了一些才道:“将一部分朝鲜人尸体衣服脱下,换上新的内衣,很简单,就是不能让鞑子知道死的全是朝鲜人,其中还包括一下大明军士,鞑子才会相信我们已经到了足够虚弱的时刻。”   “原来如此。”殷洪盛脸上恍然大悟,不过,马上皱起了眉头,道:“朝鲜人太过瘦弱,鞑子会相信吗?”   “多尔衮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王公略轻松的道。   殷洪盛被说的一愣,既然对方不会相信,那岂非多此一举,见到殷洪盛脸上一幅困惑的样子,王公略继续道:“多尔衮虽然不会相信,却会怀疑,怀疑我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所谓实在虚之,虚则实之,这一怀疑,加上断后的朝鲜人,他就可能得出我们当真是一心逃跑,故意想拖廷追兵时间的结论。”   殷洪盛摇了摇头,他已经被王公略说的晕了,打断了王公略的话,道:“这么说,多尔衮会追上来。”   “呵,那就要看多尔衮现在的胆子是否变小了,再等几天,我们就要回到沈阳,依我的判断,有九成可能多尔衮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那就行了,只要多尔衮敢来,我就让他再也回不去。”殷洪盛恨恨的道,他扭头向后看去,二万明军仿佛是一团红色色的蚁群,正在白色的地面缓缓前行,明军走过的地方,积雪被踏成了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露出了黑色的土地。   明军许多人军服上布满了泥点,脸色也冻得有点发青,鼻子中呼出一团团白气,只是脚步依然有力,这数年,充足的粮饷供应,严格的训练,让军士的身体素质大为提高,即使是这样艰苦的行军,还不足予拖垮这次队伍。   在明军身后,衣着破烂的朝鲜人走的歪歪扭扭,最近的距离差不多已经拉开了二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若是满人当真发起进攻,即使救援及时,恐怕朝鲜人的死伤也会不少。   不过,舍不得饵那能钓上鱼,朝鲜人终究与自己的部下有区别,再说大明先是帮朝鲜击败了日本的入侵,这次又帮朝鲜从满人手中解救出来,没有大明,朝鲜早亡国了,如今也该是朝鲜人付出一点代价之时了,殷洪盛微微一叹。   “快,跟上。”朝鲜军队中,不时有人喊道,同属在雪地里行走,十余天下来,许多朝鲜士兵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这才会在昨夜天气突变时冻死了一百多人,这次出征,朝鲜也是尽量优先供应明军的物资,普通的朝鲜士兵只能吃一些杂粮,虽然明军看在同军作战的份上,也分给了朝鲜人一些细肉粮和咸鱼,咸肉补充,朝鲜人的伙食得到了改善,只是却弥补不了平时的虚弱,一些朝鲜人走着走着,突然之意就倒下,再也无法醒来。   李浚全身包裹的紧紧的,在数名亲兵搀扶下前进,只觉得双腿宛如千斤之重,不由又想起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在赫图阿拉城为质时所受的痛哭,顿时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的前进。   李浚与李世绪两人出使大明,不但将朝鲜从满人手中解救出来,而且还获得了大明巨额的贷款,先进的武器,付出仅仅是开设银行和还没有建立的海关关税抵押,朝鲜君臣上下都弹冠相庆。   虽然李世绪才是正使,可是李浚是麟坪大君,国王的亲弟弟,多数朝臣还是把功劳记在李浚身上,李浚的威望也高涨,那些保守的大臣再也无法对李浚压制,朝鲜国内,麟坪大君的命令基本上等同于国主。   这次随大明一同出兵满洲,李浚自付胜多败少,才亲自领兵出征,满人的不战而逃更是让李浚大喜过望,对于满人,李浚有着切齿的仇恨,可惜这次大雪来得早了数天,否则占领了赫图阿拉城,自己以前在赫图阿拉城所受的苦都可以报复回来。   “大君,我们不该答应天朝,由我们来断后。”看到士兵疲惫的样子,一名朝鲜将领忍不住道,这名朝鲜将领同样姓李,叫李在中,是李浚的家臣,和李浚一起长大,正因为关系如此亲近,李在中才敢直言说出。   李浚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李将军,上国将领之言,本君如何拒绝,何况就算本君不答应,只要上国军士加快脚步,我军根本就跟不上,不断后也是断后,平白得罪了上国将军。”   “可若是鞑子一旦发起进攻,我军损失可就大了。”李在中叹道。   李浚语气中有一丝无奈:“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好在天朝大军已经作好随时救援的准备,只有挡住鞑子发起的第一波攻击就可以平安无事,接下来就看天朝大军能有多少战果,若是能将鞑子全消灭,我军损失最大也值了。”   挡住鞑子第一波攻击,李在中眼中的忧虑却更深,就凭现在朝鲜军的状态,如何能挡住鞑子第一波的攻击,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无力作出改变,心里只能祈盼,但愿鞑子不要来。 第381章 百人冲杀   额隆多站成一处山坡上,他的身后是一百兵排列整齐的白甲兵,打量着前面歪歪斜斜的朝鲜士兵,额隆多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缓缓的向战刀举起,向前一指,大声喊了起来:“冲!”   “什么声音。”后队的朝鲜士兵突然听到一股隆隆的声音响起,连忙转过头,映入他们眼睛中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雪花之中,一队面目狰狞的骑士高举着马刀杀了过来,骑士全身披着黑甲,脑后一根金钱鼠尾高高飘起。   “鞑子,鞑……鞑子杀……杀来了。”还没有看清对方的人数,许多朝鲜士兵已经惊恐万状的喊了起来,本来就歪歪扭扭扔队伍一下子散乱起来,不少人丢下身上的武器就跑,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却没有人想过要迎敌。   雪地里骑兵并不快,若是整队迎敌,朝鲜官兵应当有足够的时间,可惜朝鲜被满人统治了十几年,朝鲜上下对满人敬畏异常,若有明军在一侧时尚有勇气呐喊助威,如今轮到他们断后,加上身体疲惫,每个人都恐惧到了极点,以为满人大队已经杀到,生怕跑得慢一点就会丧命,哪还有勇气迎敌。   只是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很快,额隆多带着一百满人冲到了朝鲜人的后队,看到朝鲜士兵只顾四散而逃,额隆多顿时大喜,高叫道:“杀!”   “杀!”刹时间,一百名满人白甲如同虎入羊群,狠狠的挥舞着马刀,每挥舞一次,必定有数十颗人头落地,满人骑兵过处,躺满了朝鲜人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很快将雪地染红。   “大君,鞑子欺人太甚了,末将请求带卫队一战。”李在中见到仅有百名左右的满人在上万朝鲜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中顿时大怒,向李浚请战。   李浚脸色异常难看,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他虽然离满人还有数里之远,可是平地里看到清楚,满人不过百人左右,上万朝鲜大军却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被满人驱赶,屠杀。一股巨大的羞辱感涌上李浚心头,现在能挽回局势的也只有他五百名亲兵了,如若不能,这一万大军就有可能被百名左右的满人完全击溃。   “李将军,本君命令你将卫队全部带上,务必将鞑子挡住。”李浚下令道,他也不奢望能够将这些胆大妄为的满人全歼,能够挡住就算不错了。   “末将遵令!”李在中应了一声,向身边的卫队挥了挥手:“所有人跟上。”   看到李在中的旗帜向前,数百名亲军鼓起勇气,跟在李在中身后向满人方向冲去,这五百名亲兵盔甲武器齐全,而且平时吃得较好,在瘦弱的朝鲜人当中算得上强壮,在上万民乱哄哄的朝鲜兵中异常显眼,额隆多虽然领着部下在朝鲜军中杀得痛快,却没有忘记观察形势,这队朝鲜军一出现,额隆多马上发现,他的手一挥,一百名白甲兵一分为二,成两队向朝鲜大军再次压迫过去。   这简直是视朝鲜大军如同无物,李在中一边狂骂鞑子狂妄,一面却是心中暗喜,拼命吆喝着部下跟上,给满人一个教训。   只是李在中马上就发现不对,随着满人分兵,原先乱哄哄的朝鲜士兵被断了两边的去路。都向中间挤来,李在中所带的队伍如同被网着的沙丁鱼,行动越来越缓,到后来根本动弹不得,他们手中空有最好的武器,却只得看着满人在外围象竹笋一样,将朝鲜大军层层剥去。   满人简直是一群冷酷的杀人魔王,每一次杀人都恰到好处,绝不浪费多一份力气,外围朝鲜官兵的惨叫声连绵不断的传来,让里面的官兵更是胆战心惊,只知道往前,再往前,面对如此汹涌的人潮,李在中所领的五百人不要说逆流前进,连原地都无法站稳,只能随着大队向后走,否则一旦挤倒,只会被万人踩踏而死。   “杀!”额隆多面目狰狞,他已经算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朝鲜士兵,只是觉得手臂开始酸痛,跨下的战马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额隆多知道自己该走了,只是如此痛快淋漓的屠杀好久没有过了,额隆却是有些不舍。   “当。”额隆多的马刀卡在一名朝鲜士兵的脖子中,用力拨了一下才拨出来,往马刀一看,整个马刀刀口已经卷了起来,额隆多不再迟疑,喝道:“撤。”拨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滚滚而行,其余白甲兵多数也杀得刀口卷曲,手臂酸痛,听到撤的声音,也连忙调动马头,跟在额隆多身后,不一会儿,这队白甲兵消失无踪。   “鞑子退了,鞑子退了。”   这一喊出来,真是让人分外的惊喜,许多惊魂未定的朝鲜士兵转过头,见到满人当真没有踪影,终于不再往前挤,停了下来,一些人甚至不顾地方寒冷,一屁股坐了下来,刚才一番逃命,将他们最后一丝精力也榨干了。   “大君,末将无能,请大君处罚。”李在中满面羞愧的来到李浚面前,跪下凛道。   李浚茫然的看着四周,根本没有听清李在中的话,刚才满人前进的路上几乎成了地狱一般的场景,无数的朝鲜人尸身伏在地上,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背部朝天。剩下的朝鲜士兵也完全失去了精神气,只要再来一个刚才一样的满人队伍,恐怕这支朝鲜大军就要完全崩溃。   又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声,剩下的朝鲜官兵重新惊恐一片,听清楚蹄声从前面传来才停止骚动。   一队红色衣甲的明军从前面策马过来,看到朝鲜人死伤累累的情景,大吃一惊,带队的百户连忙问道:“怎么回事?”问完,明军百户心中纳闷不已,怎么短短时间朝鲜人就遭到如此大的损失,难道满人大举袭击不成,可若满人大举袭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见了?   看到明军,李浚从茫然中醒来,顿时变得满脸羞愧,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说朝鲜上万大军挡不住满人一支百人的小部队。   “回大人,鞑子刚才袭击了我军。”一名机灵一点的亲兵见李浚不语,连忙代为回道。   “那满人呢?”   “回大人,鞑子见到我军抵抗激烈,自知难予取胜,已经退走了。”   “满人出动了多少人?”   “这个……”亲兵有点期期哎哎,说实话太丢脸了,干脆道:“鞑子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地上扬起的雪花太多,难予分清,估计有……有千人左右。”   “千人。”明军百户点了点头,失望的道:“这么说来,满人的大队还没有出动,不过王爷,贵军这个样子有点不妙,若是千人就将贵军杀的如此狼狈,接下来满人大举出动如何支撑到我军增援到来?”   李浚恨不得地下有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若是满人当真出动了千人,他现在是不是活着都是一个末知数,只是关系到剩下的数千朝鲜人生死存亡,李浚顾不得双方地位悬殊,向那名明军百户躬身行了一礼:“这位大人,还请转告一下殷大将军和王统领,我军损伤严重,万万挡不住鞑子下一次进攻,请殷大将军和王统领酌情考虑,能否派一支人马与我军共同断后。”   “这个……好吧,我会把王爷的话转告给两位将军,至于两位将军如何安排,就非在下能够作主。”看到朝鲜人如此凄惨的样子,明军百户都有一点同情起来。   “当然,小王就拜托大人了。”   明军百户点了点头,嘴里“驾。”的一声,调转马头,带着部下从原路返回,不一会儿消失在前方。若他有时间查看一下就会发现朝鲜人明显着说谎,起码超过千具的尸体中,一具满人尸体也没有,这哪像是激烈抵抗的样子,对朝鲜人的同情恐怕会变成鄙薄。   满人军内,多尔衮还在推敲明军将一部分朝鲜人尸体弄成自己人尸体的用意,他坚信以汉人的狡诈,绝不会弄一个如此粗陋的计谋,那么,肯定是想通过这个计谋让他得出相反的结论,如此是不是可以说明,明军战力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如此,只是没有探子确切的情报传来,多尔衮还是不会轻举妄动,一阵蹄声响起,苏克萨哈打断了多尔衮思绪,道:“主子,我们的探子回来了。”   多尔衮抬头,果然看到额隆多一行人已经回来,奇怪的是所有探子衣服上都布满血迹,脸上的神情又是疲惫又是兴奋。   “皇父摄政王,赶快追击吧,明狗要逃走了。”额隆多在多尔衮面前立马,气喘息息的道。   “怎么回事,你们和明狗交战了,战况如何?”苏克萨哈忍不住问道,看额隆多等人的样子,分明是经过一场大战,只是他数了数,额隆多带去的人马一个不少,这让苏克萨哈大惑不解。   “回大人,我们确实是大战了一场,不过不是和明狗,而是和朝鲜人,明狗已经丢下朝鲜人独自走了,眼下只剩下朝鲜人在后面,这些朝鲜人完全不堪一击。”额隆多急道,将刚才的战事匆匆说了一遍。   “主子,良机莫失,追吧。”听完额降多的讲述,苏克萨哈大喜道。 第382章 接战   明军已经停止了前进,二万大军分成数路,就这么静静的立在皑皑的白雪中,无数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显得一片萧杀。   大军前方正是一道缓坡,刚好可以将大军视线挡住,明军与朝鲜士兵就隔着这个缓坡数里之地,清军刚才的那小队人马冲杀时,声音隐约传来,许多明军脸上都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只是没有命令,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缓坡上数十骑红色的身影出现,这数十骑在坡上停了一下,马上毫不犹豫向中军方向驰来,直冲到大旗下才停了下来。   来骑正是前方查探朝鲜情况的百户和其部下,见到王公略和殷洪盛两人,那名百户连忙翻身下马,将情况向两人禀报了一遍。   “王统领,朝鲜人向我们求援,你看该如何是好?”听完那么百户的汇报,殷洪盛顿时眉头大皱,虽然没有把朝鲜人看在眼中,只是没想到朝鲜官兵会如此废物,一万大军短短时间就损失了近二千人。   “叶百户,你转告朝鲜的麟坪大君,我军就在他们前面,若是满人大举进攻,只要他们挡住满人半个时辰,我军就可以到达,眼下时机未到,我军不可能给其增援。”王公略重重的道。   “是,卑职明白了。”叶百户大声应道,拨转马头,“驾。”的一声,闷闷的马蹄声响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缓坡后面。   满人营内,多尔衮终于下定了决心,拨出长剑前指:“传本王命令,全军前进,将明狗消灭!”   “遵令!”数十名大将齐声应道,不一会儿,各处都响起了传令兵的声音,听得多尔衮的命令,刹时间,追踪了半个月之久的满人兴奋起来,若不是要顾惜马力,恨不得马上就策马将明军追上冲杀一番,以消这几年来数次大败,还被赶出京城的闷气。   就在清军全军加快步伐向前逼来时,朝鲜军马却几乎停了下来,十几天下来,穿着单薄的衣裳,甚至打着赤脚行走,纵使朝鲜人再能吃苦耐寒,他们的精力也榨得差不多了,刚才被满人一阵冲杀,大多数人虽然没有接仗,可是逃跑却让自己最后一丝精力也榨干,尽管知道满人很可能会去而复还,许多士卒却根本没有精力再行走,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喘息。   “起来,快跟上。”李浚的亲兵稍好一些,他们嘴里大声喊叫,催促着其余官兵前进,无奈刚把身边的人催起,前后又有人坐下,整个队伍挪动的比窝牛还要慢。   “大君,怎么办?”李在中问道,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整个队伍挪动不地数百米,刚才的战场就在眼前,那些死去的朝鲜官兵尸体根本就没有掩埋,有的甚至竖在哪里,仿佛成了一片冰雕,这里地势开阔,雪地平整,正适合骑兵冲杀,否则也不会让一队清军冲杀就伤亡如此之大,看着那些冰雕一样的尸体,李在中心中就隐隐露出寒意,若不赶快离开这里,他也有可能变成其中一员。   李浚脸上也是一片无奈,若只是行军三五天尚可以激励,如今已经在雪地里走了半个月,以朝鲜官兵的身体素质支持到现在已是奇迹。   “传令全军,就地宿营,生火做饭。”   “大君,这怎么行?”李浚的命令让李在中大感意外。   “怎么不行,即使是要死,也让他们死前能饱餐一顿吧。”李浚的话语中充满悲观,让身边的亲卫听得心中仿佛堵上一块大石一样难过。   “可是……”   “不用可是,若是明军传令兵过来,自有本君应对。”   “是,属下明白了。”李在中黯然的应道。   听到停止行军的命令,许多官兵一下子如同虚脱一样坐了下来,不少人累得只想倒头躺下,连生火做饭的力气也仿佛没有。   当火点燃,锅中的雪水化开,冒出滋滋的响声时,朝鲜官兵才回复了一些力气,纷纷拿出碗盛水,喝完热水后,各人的身体稍稍暖和,正要拿出米面等物做饭时,后方大雪扬起,他们的脚下开始震动。   这么大的动静,不用提醒,所有朝鲜官兵都知道,鞑子又来了,这次来的不是小部人马,很有可能是主力尽出,事到临头,许多朝鲜人反而没有恐惧,有的只有愤怒。   “兄弟们,鞑子欺人太甚,连最后一顿热饭的机会也不让咱们吃,咱们和鞑子拼了。”一名朝鲜军官大声喊道,将手中的碗砸在雪地中,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闷响激起了许多士兵的共鸣,纷纷将碗丢到雪地中,大声喊了起来:“拼了。”   “拼了!”   “拼了!”   ……   这个声音到处响起,刚才还有气无力的朝鲜士兵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活力,紧握着武器开始聚拢起来。   这一幕看的李浚和一干朝鲜将领又惊又喜,没想到关键时刻士气竟然有所恢复,他们不奢望能够打败满人,可是有了士气,挡半个时辰总应当没有问题吧?各个将领连忙下令让士兵组成一个个刺猥一般的阵式,忐忑不安的等待满人骑兵冲近。   看到朝鲜士兵正在生火做饭,正冲过来的清军都显得异常兴奋,这些朝鲜人,恐怕一个冲锋就会四散而逃吧。   “咦。”   朝鲜人非但没有四散而逃,反而聚拢起来时,前面的清军嘴里惊讶的喊了出来。该死,这些朝鲜蛮子挡什么道?若是让明狗逃了,这些朝鲜蛮子死一千次都不够。清军一脸狰狞,面对朝鲜士兵组成的阵式,他们所想的并不是能不能击败,而是担心时间拉长了,会错失追杀明军的良机。   双方越来越近,清军马蹄扬起的雪花已经飘落到朝鲜士兵的头上,前排的朝鲜士兵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握着长枪的手开始颤抖,只是勉强保住念头,没有转身而逃。   “嗡!”一声大响,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支飞舞,第一波数百支铁箭飞进了朝鲜军中,前面的朝鲜士兵如此麦子一样倒下,看似坚固的阵式马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第383章 半个时辰   “杀!”十余骑清骑从缺口撞入朝鲜军阵中,战马巨大的冲击力将朝鲜士兵单薄的身体撞得高高飞起,然后“啪。”的一声重重掉到地上,鲜血从七窍中喷溅而出,身体抽搐了数下就一动不动。   “咔嚓。”枪杆折断的声音传来,最先冲入朝鲜军中的十余名清军受到了朝鲜士兵的重点照顾,每人跨下的战马至少剌入七八长枪,巨大的冲击力虽然使长枪折断,可是锋利的枪尖却深深的剌入马体内,受创的战马“咴律律。”的大叫起来,想再冲时四蹄一软,轰然倒地。   战马倒地的同时,满人精良的骑术显现出来,除了一些受伤严重的满人跟着自己的战马倒在地上外,没有受伤或受伤较轻的满人从马上跃起,大刀挥舞,格开剌向自己的长枪,刚一落地就抢入近前,向最近的朝鲜士兵杀去。   看到满人如此凶狠,朝鲜官兵刚刚激起来的一点士兵如冰雪被阳光直射一般消融,纷纷后退,朝鲜人顿时阵角大乱。   “杀!”一名满脸络腮胡子,身材强壮的朝鲜人被满人的嚣张激怒,从后退的人群中挺身而出,手中长枪如毒蛇般剌向一名失去马匹的满人,那名满人手中的马刀刚削断两名朝鲜士兵的枪杆,来不及收回,无奈之下只得避让,只是速度稍慢,枪尖已经在满人的肚皮上划过,锋利的枪尖剌在满人身上的铁叶,发出难闻的嚓嚓声,枪尖透铁而入,撕开那名满人一大块肌肤,露出花花绿绿的肠子。   “将军神勇!”几名朝鲜士兵大声喊道,那名络腮胡子的朝鲜人显然并非是普通士兵,而是一名朝鲜将领,见到自己的将领建功,后面的朝鲜士兵胆气重壮,停止后退,重新逼了上来,脚步犹显迟疑。   “啊。”受伤的那名满人发出野兽一般的惨叫,转头狠狠的盯着伤自己的朝鲜将领,那名朝鲜将领伤了一名满人,心中正得意,看到受伤满人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心中打了一个寒颤,他正要再一枪将这名满人结果,受伤的满人一手捂着伤口,将肠子塞入肚中,另一只手持刀冲了上来,将朝鲜将领长枪格开,顺着枪杆斩下。   那名络腮胡子的朝鲜将领先是手一痛,发现自己握枪的双手八根手指断成两截,掉到地上,接着光华一闪,激烈的疼痛从肚子上传来,他低头一看,肚子上被拉了一下大伤口,肠子同样从里面流了出来,这个口子远比枪尖造成的要大,那名络腮胡子的朝鲜将领嘴里惨叫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   “将军!将军!”后面的朝鲜士兵拼命大叫,可惜络腮胡子已经无法回答。   “无信无义的高丽狗,拿命来。”杀了那名伤自己的朝鲜将领,那名满人犹自满脸狰狞的大喝,手中长刀前指,沾满了鲜血的刀尖变成了紫黑色。   嘶嘶,剩下的朝鲜士兵忍不住吸着凉气,看着满人如此凶残,朝鲜士兵的勇气顿时消失,纷纷掉头就走,刚刚经历第一轮攻击,朝鲜人的防线已经是处处岌岌可危。   “挡住,挡住,不准退。”朝鲜军官在后面拼命嘶叫,又使用上督战队,勉强稳住了阵线,朝鲜人重新聚拢起来,组成了一个个剌猬一样的枪阵。   “放箭!”满人虽然急于将朝鲜军击溃,好追击明军,只是面对朝鲜人密聚的枪阵时,满人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耐性,战马离朝鲜人半箭之地就向两边分开,用手中的强弓对准前方。   “嗡。”天空中,无数的利箭如同蝗虫一般黑压压的向朝鲜军中飞去,利箭落下之处,朝鲜人的军阵如同被铁锤砸过的豆腐一样,一块块凹下。   “杀!”数轮利箭之后,清军铁骑刚好突入朝鲜军空中,对残存的朝鲜士兵大势砍杀。一些朝鲜士兵见无法走脱,干脆丢下兵器下跪求饶起来。   然而对于求饶的朝鲜士兵,满人却不予理会,同样纵马踏过去,身后留下一地的尸骸,对于朝鲜人,满人实在比对明军还要痛恨,相比于中原的富裕,朝鲜就如同叫花子一般,加上朝鲜多山,满人对朝鲜本来毫无兴奋,他们的精力全部放在大明身上,可是在努尔哈赤时期,明军利用朝鲜地形屡次对满洲发起威胁,使得满人无法全力侵明,努尔哈赤才下定决心先征服朝鲜,稳定后方。   数万铁骑进入朝鲜,朝鲜自国王以下都极其谦卑,承诺与明朝断绝关系,清军才满意而归,只是清军大军一走,朝鲜立马反叛,又成为满人的心腹之患,数次之后,满人对朝鲜的反复无常极其愤怒,最终多尔衮亲领大军攻下平壤,朝鲜国王与众大臣只得逃到江华岛避难,多尔衮依然没有罢手,将国王和一干大臣全部俘虏,朝鲜上下这才死心,与明军彻底了断,成为满人附庸。   眼下满人刚从中原被赶出来,朝鲜人又一次与明军勾结,不但朝鲜国内满人驻军全军覆没,而且朝鲜还派大军与明军一同进攻满洲,想起大清强盛之时,朝鲜上下谦卑到极点的样子,满人就越是愤恨。   满人对朝鲜人屡次背叛愤怒,却没有站在朝鲜人的角度上想一想,奉大明为宗主国,大明从来不需要朝鲜作出多少奉献,每年的进贡反而加倍赏赐,遇到日本侵略时,大明还履行宗主国的承诺,派出大军入朝作战,使朝鲜免于灭国之危,反观满人,每年都要从朝鲜搜括大量军需物资,能选择的话,朝鲜上下自然会选大明为宗主国。   “大君,我军完了,快逃吧。”看到满人在自己大营中纵横驰骋,李在中绝望的道。   “半个时辰,只要挡住半个时辰,明军就会来。”李浚狂吼道,若是这一万朝鲜大军全军覆没,纵使他逃走,回到国内,不但出使大明带给他的声望会跌得一无所有,他麟坪大君还会成为无能的代名词,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掌军之时。 第384章 大明利益   “将军,满人追上来了,正在与朝鲜官兵交战。”叶百户大声道,他的声音中透出兴奋之色。   殷洪盛点了点头,即使隔着一道山坡,满人的喊杀,朝鲜士兵的惨叫,战马嘶鸣,兵器撞击……各种战场的声音清晰传来,即使没有叶百户的禀报,殷洪盛也知道,满人与朝鲜人正在交战,他将目光转向王公略,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王公略知道殷洪盛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叶百户,命令道:“继续密切注意战场动静,每三分钟派人呈报一次情况。”   叶百户听得一愣,心中不解,只是看王公略脸上神情坚定,只得应道:“卑职遵令。”抱了抱拳,带着部下拨马向战场方向而去。   “王统领,满人已动,我军何不现在出击?”等到叶百户一行走远,殷洪盛才压低声音道。   “大将军,眼下满人锐气正盛,若我军现在出击,还要翻过山梁行军数里,于我军不利,即使胜利,伤亡恐不小,还不如等满人追来,我军再迎头痛击。”   “这……若是坐视朝鲜官兵被满人歼灭,传了出去,于我大明名声不利。”殷洪盛也是一名宿将,自然知道坐等满人追来再迎头痛击的好处,只是此举等于完全无视一万朝鲜士兵的生死,这让殷洪盛多少有些迟疑。   “大将军多虑了,朝鲜人若连半个时辰也挡不住,那是他们的无能,又如何怪得了我们?何况许些虚名,如何能与我军将士的性命相比?末将出发时,皇上曾对末将言道,朝鲜虽然是大明属国,一向恭敬,只是这并不是朝鲜对大明会有多少忠诚,只不过朝鲜习惯依附强者而已,卿至朝鲜,一切以大明利益为重。”   “一切以大明利益为重。”殷洪盛咀嚼着这句话,顿时默然,王公略的话对朝鲜人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公平,只是他身为武将,更加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六年前,大明一度要陷入亡国边沿,十几个属国当中,又有哪个属国能够真正援助?仁义道德,那是那些文人才挂在嘴边。他先前还担心王公略见死不救,若是传到京城会有麻烦,不过,既然有皇帝的话打底,王公略又是皇上心腹重臣,这层担心自然去除,道:“若是朝鲜人挡住了半个时辰呢?”   “挡住了,那就等他挡住了再说吧。”王公略轻哼道,若是朝鲜人真能挡住满人半个时辰,明军倒不是不可以出击,只是以朝鲜士兵素质,能挡住半个时辰才怪。   “把钟拿过来。”殷洪盛扭头向亲兵道,他要看看到底朝鲜人能够挡住多长时间,不一会儿,一名亲兵一座高一尺,宽半尺左右的座钟抬了上来,殷洪盛看了一下,道:“嗯,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一刻。”顿了顿,殷洪盛扭头道:“传令全军立刻用饭,吃饱肚子准备战斗。”   “遵令!”一名参谋应道,高台上,数面旗帜挥舞,将殷洪盛的命令传下,正在静候的明军默默的掏出昨晚制成的干粮,从地上捧起一团雪,放到嘴里咀嚼起来。整个队伍除了咀嚼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前方一骑一骑向中军方向飞奔而来,传达着战事进展。   “报、大将军,鞑子和朝鲜官兵已经交战,首一接触,朝鲜军已经伤亡惨重。”   “知道了,再探。”   “遵令!”   “报,大将军,鞑子用强弓攒射,朝鲜官兵伤亡惨重。”   ……   “报,大将军,朝鲜军阵式已经完全崩溃,官兵四散而逃,主力正向我军方向逃来。”   殷洪盛扭头看了看放在一边的座钟,座钟上的时刻才刚走两刻,离半个时辰还差了一半时间,忍不住叹惜了一声。   “大将军,下令吧,我军先行抢占上方的高坡。”王公略提醒道。   殷洪盛点了点头,脸色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左手抬起,向前一挥,道:“传令,全军前进,抢占前方高坡。”   “遵令!”   为了不惊动满人,明军并没有使用鼓声,只有高台上旗帜拼命挥动,一队队的明军动了起来,整个雪原全是明军运动的身影。   另一边战场上,朝鲜士兵已经完全崩溃,他们丢弃了兵器、干粮,一切可以丢弃的东西,只为了逃的更快一点,可惜即使雪地限制了马速,他们依然逃不过追击的清军,为了节省时间,满人直接用弓箭射杀,一名名正在奔逃的朝鲜士兵背上被羽箭穿透,扑倒在地,抽搐数下就再也无法动弹。   “完了,完了,我朝鲜一万大军全完了。”李浚脸上一片痴呆的模样,嘴里喃喃自语,想起回国后,不知会受到多少大臣的攻击,他的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   “大君,快走,鞑……鞑子向这边来了。”一名亲卫大声道。   李浚抬头向前方看去,见到数十名清骑正向他的方向纵马奔了过来,再也顾不得回国如何交待,翻身上马,在仅剩的数十名亲卫护卫下,拼命向前方逃去。他不动还好,一动顿时成为一个明显的目标,后面数十骑清军更是加快速度追了上来,手中的强弓不停的攒射,发出嗡嗡之声。   “嗖,嗖。”身后箭支飞舞,将李浚的亲卫护卫一个个射杀,几支长箭甚至擦着李浚的脸飞过,李浚心中大骇,只得将身子伏在马上,幸亏他为质时虽然颇为吃苦,只是也练就了一身骑术,这些年并没有拉下,才能保持在雪地里的速度,与满人并没有拉近距离。   “呜!呜!呜!”满人苍凉的牛角声响起,后面追击的数十骑清军不甘的勒住了坐骑,朝鲜人马匹不多,穿甲之人更少,他们自然知道李浚肯定是朝鲜大官,只是军令已下,不得不目送李浚远去。   军令一下,其余正在追杀朝鲜士兵的清军也纷纷勒马返回,那些逃跑的朝鲜士兵心中狂喜,继续逃跑,只是有的朝军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地,却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再也跑不动。   清军稍为收恰一下,顾不得打扫战场,号角再起,一队队的清军继续前进,对于清军来说,消灭朝鲜军只是一道开胃菜,即使逃走了一些官兵也无关紧要,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二万大明军队。 第385章 决战之势   当李浚气喘息息的跑上山梁时,眼前的情景让他看得一呆,随之勒住跨下的坐骑,后面上来的朝鲜官兵也连忙停了下来。   山梁上,列着一排排整齐的明军,两侧各一队黑压压的骑兵押阵,中间则是一队火枪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前方,李浚知道,那是明军最先进的火枪,可以不用火绳直接开火,火枪手中间有一块凹陷,凹陷处数十门小型火炮分成两列,炮口已经抬高,直接天空。   “这……”看到这种情形,李浚知道,明军其实早就可以援救他们,只是一直按兵不动,即使是他们能挡住满人半个时辰也无济于事,他心中一股怒火升起,直想绕过明军阵线质问殷洪盛和王公略两人。   “大君,息怒,当心明军不怀好意。”看到李浚脸上的怒气,李在中连忙提醒道。   李浚抖然清醒过来,明军既然见死不救,若是恼怒了明军统帅,难保明军不会干脆杀人灭口,他扭头望了望身后,身后只有数百残兵败将,明军只需数轮齐射,恐怕所有逃出来的朝鲜官兵就会全军覆没,想到这,他马一偏,小心翼翼的打马从明军阵前侧面过去。幸好,明军好似无意对他们灭口,并没有任何动作。   “哼,这个李浚还算识趣。”王公略撇了撇嘴道,若李浚敢冲击军阵,毫无疑问,王公略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开枪,既然朝鲜人识趣,王公略也就懒得对他们处理,即使大明见死不救的消息传到朝鲜又如何,朝鲜照样要依附大明,虽然满人肯定会派出斥侯队搜查,马上就会发现这里的大军,可是能晚一会儿发现总比早发现好。   “噗,噗,噗。”沉闷的蹄声响了起来,前方数面观察的旗帜摇动了数下,明军心头全都一禀,心知满人的探子马上就会到达山梁。   果然,一会儿,数十名黑衣黑甲的清军已经纵马上来,他们衣甲上还残留着血迹,只是一看到山梁上的情景,脸上的神情变得一片错愕。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前面一名明军军官手中的旗帜一军,喝道:“射击!”   “砰!砰!砰!”明军前线一片硝烟弥漫,刚刚冲上山梁的数十名清骑胸前冒出一片血雾,纷纷从马上掉下来,失去主人的战马嘶鸣不已。   “前进!”射杀了这数十名清骑后,明军前方军官下达命令,“卟、卟。”的脚步声响起,明军整齐的向前移动起来,数十步后最前面的明军已经越过山梁,向坡下走去,离此三里左右,清军大步也正在前进,准备追击明军。   听到枪声,清军都是一愣,忍不住放慢脚步,看到数里外明军出现,许多清军惊呼起来,他们一直以为明军至少已经逃出了十数里外,没想到就在眼前。   “主子,不好,这是圈套,大军快退。”苏克萨哈惊呼起来,眼前这座山梁虽然高不过五六丈,又是缓坡,可是明军已经先行占据,苏克萨哈不由想起数年前多铎数万大军在两个小山坡下吃尽苦头,最后折戟沉沙之事。   多尔衮心中也是一惊,只是心中却犹豫起来,虽然两军相隔尚有二三里,只是大军一退必定生乱,明军正好掩杀过来,若是平时清军都是骑兵,逃起来倒是没事,眼下地上都是积雪,明军又极善行军,时间一长,四条腿还当真跑不过两条腿,何况明军两边骑兵正在虎视眈眈,单等清军一退就会追杀。   “主子,不能再犹豫了,快下令撤退吧。”苏克萨哈急忙催道。   多尔衮扭头向斥候首领看去,牙齿咬的格格直响,道:“额隆多,你这个哨探是怎么当的,本王要杀了你。”明军就在数里地之外,额隆多竟然没有查探到,实在是失职。   额隆多面色大变,从马上翻身下来,跪地道:“主子,奴才失职,愿领死罪,只是还请主子让奴才死前能多杀几个明狗,为大清尽上最后一份心力。”   “好,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你率所有部下为先锋,冲入明狗阵内,没有消灭明狗前,不准回头一步。”   “奴才遵令,多谢主子!”额隆多又在雪地里咚咚的磕了几个头,从雪地里翻身上马,望了望身后的数百名满人最精锐的白甲,眼中转为一片杀气,拨出长刀前指,大喊道:“满洲的巴图鲁们,明狗就在前面,杀!”   “杀!”三百余名白甲一起拨出长刀,大喝起来,蹄声响起,数弦的箭支一样向前冲去。   苏克萨哈和其余满人将领心中都涌出一股苍凉的感觉,以三百余骑冲杀明军大军,不许后退,这些人无疑不可能生还。   “额尔克戴青,你领兵六千,冲击明狗左翼骑兵,务必将明狗骑兵击溃。”   “奴才遵令。”一名三十多岁的大将抱了抱拳,拨转马头下去,不一会儿,满人当中分出一大半人马将明军左翼击去。   满人整个队伍才一万五千余人,这六千兵马已是满人的四成,多尔衮此举分明是想与明军决战,苏克萨哈大惊:“主子……”   多尔衮打断了苏克萨哈的话:“不用劝了,本王已经决定了,满洲的勇士即使是死,也要用脸朝天,决不能如猪狗般任由明军宰杀。”多尔衮此话看似说的豪气,其实却是充满悲凉和无奈,若是能逃跑,满人绝不会介意名声,可是眼下就算逃跑也不得,自然要表现得英勇一点。   “是,主子。”苏克萨哈低着头应道,脸上的泪水已经流了出来,明军早有准备,以前种种自然是假像,他知道,今日估计大部分人都是战死的下场,就算逃了出去又如何,失去了这支军队,满人只剩一些老弱妇孺,离灭族已是不远了。   多尔衮的目光扫向其余将领,最终目光落到济度身上,济度是济尔哈朗之子,虽然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的关系不算太好,可是多尔衮对济度却很相信。   “济度,你率三千人,冲击明军的右翼,只需牵制即可,决不能让其抽出一兵一卒增摇左翼人马。”   “遵令。”济度大声应道。   “其余各将听令,随本王镇守中军,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后退一步,违令者,斩!”多尔衮语气森然的道。   “遵令!”   去掉左右两翼的九千人马,留给多尔衮自己也不过六千人,要抵挡明军中军一万火器部队绝无可能,只能死挡,能否有胜机,就看清军先不能先一步击溃明军左翼的骑兵,失去左翼骑兵护卫,明军火器部队的空挡就会露出来,当然,如果让明军先击溃满人中军,满人就大势已去。   六千骑兵对一万步兵,若明军不是火器部队的话,清军骑兵恐怕要占据绝对优势,可在一万火器部队面前,清军又不能后退,即使将清军全部人马押上也是有败无胜,何况只有六千人,各个将领脸上都浮现出一股悲壮之色,默默的向多尔衮抱了抱拳,随着马蹄翻飞,离开中军大旗所在,他们要到前方亲自督战。   “呜!呜!呜!”   “咚!咚!咚!”   ……   鼓声和牛角声同时响起,声音充满着雄壮,战场上,如同一红一黑的海浪正在缓慢却坚定的向彼此前进。   “杀!”冲到最前面的是额隆多所领的三百余骑白甲哨探,在明军二万大军前面,三百人的清骑明显有点单薄,王公略疑惑起来:“鞑子搞什么鬼,拿这点人马冲击我军?”   “统领大人,不管鞑子有什么鬼,敢来冲阵,杀了便是。”   “哈哈,说的是,鞑子来多少杀了就是,前方准备射击!”王公略大笑着道。   “是!”   额隆多冲在最前头,正盘算着双方的距离,他此时心中充满悔恨,竟然只顾着朝鲜人却没有查探到明军的动静,如今只有一死报国,只盼望着能多杀几个明狗。   “快了,还有十余步可以射箭了。”额隆多左手往箭壶一摸,一只长箭已经到了他手上,只要弯弓搭箭,前方“砰!”的一声大响,明军的火枪先响了,额隆多只觉得胸前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眼前一黑,向马下载下,可惜,竟然没有杀到一个明狗,闪过这丝念头,额隆多的尸体已经重重掉到地上。   枪声响个不停,冲往明军中军的三百满人白甲在明军火枪打击下如同豆子一样从马上纷纷掉下来,只是却无人回头,亦无人动摇,他们接到的是死命令,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当最后一名白甲兵从马上倒下时,明军的枪声才骤然停了下来。   看到三百名精锐的白甲兵就这样毫不费力的被明军消灭,后方的清军将领脸色异常难看,只是眼下双方大军已经越来越近,多尔衮就是想再调整战术也来不及了。   “轰!轰!轰!”   明军架在山梁上的大炮开始发言,数十发炮弹落在清军的右翼,无数烟尘从地上扬起,等到尘烟散开,清军右翼前进的地方形成一个空挡,地上到处是人马的残肢,原本白天的雪地上,布满了大块大块的紫黑色。 第386章 大势已去   “打,给我狠狠的把鞑子打下去。”殷洪盛大叫道,这三十门大炮虽然都是小型的六磅炮,可是炮身也有七八百斤重,行军时,每门炮都要两匹马拉,还要安排五名军士跟随,防上在雪地里打滑,为了运辆这三十门火炮,让负责的军干累得够呛。   不过,哪怕是再累也是值得,打出去的开花弹一爆就是数十弹片,若是落到密集的人群,一发炮弹就能炸死十几数十人,三十门火炮一起发射,看清军的右翼空了一块就知道威力如何了。   “呜呜!呜呜!”清军的牛角号一变,刚才压着马速的右翼清军挨了一轮炮击后,再也不敢压低马速,顾不得地上湿滑,嘴时呼嗬有声,将马速催到极至,无数的雪花从地上飘了起来,带着莫大的声势向明军左翼压去。   明军左翼骑兵也毫不示弱,速度加快起来,双方距离迅速接近,明军一万骑军平均分布,左翼只有五千人,若是单骑对骑,明军绝对会落入下风,只是明军可以得到中央一部份火枪的支援,而且明军也迅速判断出清军进攻的意图,大炮全部用来支援左翼。   “轰!轰!轰!”停顿数分钟后,明军的火炮再一次发威,落入清军右翼,瞬间夺去上百条生命。   “嗡。”两轮炮击之后,双方的骑兵已经进入彼此射程,毫不客气的弯弓攒射,天空中刹时两团乌云升起,飞速接近,箭支在半空中相撞,折断,没有相撞的箭支落下两军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双方各有数十骑惨叫着落马,受伤的人更是远多于此。   “砰!”中军的火枪手有一部份也加入进来,向右翼的清军射击,枪声一响,最前面的清军纷纷丢掉弓箭,在马背上藏了起来,只是还是有不少清军中弹,从马上掉下来。   两轮箭雨之后,双方的骑兵终于碰撞在一起,刹时间,前方一阵人仰马翻,继右翼后,左翼,中军纷纷接战,枪声,箭支飞舞声,兵器撞击声,战马嘶吼声……整个战场乱成一锅粥,大战真正拉开序幕。   右翼清军挨了数轮炮击,被夺走了数百骑性命,人数还略占优势,只是为了减少炮击的损失,队形比明军要分散,加上明军有火枪助阵,其中一百名装备来复枪的明军特种兵更得进行精准射击,每数发子弹就能让一名清军或死或伤,失去战力,被多尔衮寄予厚望的右翼骑军根本无法占上风,只能算旗鼓相当。   清军的左翼只有三千人,在济度的带领下,与明军右翼五千骑兵对上倒是毫不落下风,只是清军中军与明军甫一接触就伤亡惨重,明军的火枪将清军中军骑兵射击得象一个筛子,而清军的箭支只有稀稀疏疏的落到明军当中,造成的伤亡极少。   “冲!”   “冲上去杀明狗!”   清军眼睛一片血红的看着前方,拼命的打着战马,想迅速拉近距离,只是明军火枪射击已经练得纯熟无比,六队人马轮流射击,枪声连绵不断,将中军的清军阻在数十步外,明军阵前数十步外就象是一条分界线,大多数清军都在这条分界线之外从马上掉了下来,个别冲过这条分界线的人马也很快倒下,成了雪地上孤凌凌的风景。   看到前面自己的骑兵大批大批倒在明军的火枪口下,后面的清军将领脸上忍不住抽搐,多尔衮面无表情,目光死死的盯着右翼的进程,那里双方的骑兵正绞杀在一起,明军的火枪已经无暇助阵,清军骑兵的战术素养明显好于明军,可是山梁中的火炮却是隔几分钟就发射一轮,炮弹砸在清军后方,将清军进攻的步骤打乱,让清军刚占据的一点优势马上消失。   激战进行了近一个时辰,中军的六千清军已经伤亡过半,两翼却还处于交缠状态,如此惨重的伤亡,换了一支人马可能早就崩溃了,可是清军依然咬牙在向明军三路发起攻击。   中间的明军虽然伤亡极少,可是两侧的伤亡让殷洪盛也心疼不已,这些骑兵至少也跟了他三四年,每死一个都让他心疼,只是为了保障中间的火枪手,不得不与清骑拼命。他几次想王公略张嘴抽调一部分羽林卫援助,只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成了,中军前进,压上去。”王公略大声道,脸上绽现出一丝笑意,战局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成竹在胸了。   高台上的旗帜舞动起来,明军的鼓声也为之一变,前面原来一直静止射击的明军嘴里大吼:“杀!杀!杀!”迈动脚步,向前逼去。   明军一前进,中间的清军越发显得危机,他们尽管已经尽力,却无力阻止,两军中间的分界线不停的向清军方向前移。   “咚!”   前进一百多步后,明军鼓声停了下来,明军的脚步也随即停下,地上的尸体太多,许多明军不得已直接踩在人马尸体上,这让明军军队显得高矮不一,队伍不是很整齐,只是明军火枪的威力却没有减弱,可以直接威胁到两翼的战场,两翼的清骑在明军火枪下也变得一片大乱。   看到此,殷洪盛长吸了一口气,心中放松下来,相反,清军将领却是一个个脸若死灰色。   “主子,下令撤退吧,给大清保留一点种子。”苏克萨哈忍不住向多尔衮哀求起来。   多尔衮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如同病态的红晕,突然激烈的咳嗽起来,苏克萨哈大吃一惊,连忙替多尔衮拍着后背,“哇。”的一声,多尔衮嘴里吐出一口浓痰,落在雪地上,成了一团鲜艳的红色。   “传令,让济度带着人马撤回来。”多尔衮急速的说完这句,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主子……”苏克萨哈担扰的看着多尔衮。   “还不快传令?”   “是!”苏克萨哈将多尔衮的话重复了一遍,数名亲兵策马向左翼方向急速纵去。   “杀!”济渡指挥着部下与明军不停交战,双方人命如草芥,不时从马上掉下,虽然只有明军六成人马,却成功的阻着了明军,数骑飞快的来到济渡身边,一人大声道:“皇父摄政王有令,爱新觉罗济度马上率军退出战场。”   “什么,退出战场?”济度听得一愣,他扬目四看,才发现明军中军已经逼了上来,自己的中军正在步步后退,人数不到开始的一半,而右翼也是折损惨重,马上明白战事不可挽回,他没有再作犹豫,喊道:“撤!”   还剩下的二千左右的清骑跟在济度后面,拨转马头逃离,右翼的明军见到清军想逃,趁势砍杀,无数清军调转马头之时被明军从马上斩落下来,中军的清军连忙分了一部分出来,将左翼挡住,中军清军本来就岌岌可危,这一分兵,战线更是危机四伏,好在右翼的清军也接到多尔衮的命令,分出一部分兵力到中军,这才暂时稳住了战线。   济度撤出前线时,二千人已经只剩下一千五百余人了,虽然有中军分出来的一部分军队阻挡追兵,清军还是在短短时间就付出五百余人的代价。   一阵马蹄声响起,济度策马来到多尔衮身边,喊道:“皇父摄政王!”   “济度,本王命令你,马上撤军,回城后转告太后,赫图阿拉城不可守,马上举族迁移,越远越好。”   “皇父摄政王,你不和臣一起走吗?”济度意外的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本王从父兄手中接过基业时,大清何等兴盛,如今却成了这等模样,本王实在是大清的罪人,还有何脸面回去?”   “王爷,你带着大清打下了明朝的京城,席卷了明朝一半领土,这种功绩,就是天命,天聪两位大汗也不曾有过,又如何会是大清的罪人,大清不能没有王爷,王爷,走吧,现在还来得及。”济度劝道。   “若本王不是大清的罪人,又何人是大清罪人?”多尔衮自嘲的道。   “这……”济度一时语塞,想想也是,当初攻下京城后,若不是多尔衮妄想将整个中原置于大清的铁骑之下,直接将京城抢光回满洲,恐怕今日之祸可免。   “瞧,你也没话说了。”   “不是,王爷,都是那些卑鄙无耻的汉狗,降而复叛,若不是他们,大清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济度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道:“不用争了,再争就没有时间,济度,本王命令你马上撤走。”   “遵令!”济度无奈的应了一声,又深深的看了看多尔衮一眼,向多尔衮行了一礼才拨转马头下去,不一会儿,隆隆的蹄声响起,济度带着一千五百骑清兵向远方驶去。   “轰!”   “砰!”   战场上,明军的枪炮声一直响着,走了济度的一千五百骑,清军的境遇更加危险,清军已经守不住防线了,正在步步后退,明军却是步步进逼,不肯放松一下。   多尔衮身边已经只剩四百名侍卫,所有清军都已经投入战场,“呛啷”一声,多尔衮拨出自己的长剑,指向前方:“诸位巴图鲁,今日有死而已,随本王前进,杀!” 第387章 多尔衮之死   “杀!”三百名亲卫同声喊了起来,声音带着一股苍凉,紧跟在多尔衮身后向前冲去。刚刚冲到前面,明军火枪发射的子弹如同雨点般打了过来,十数名亲卫连忙挡在多尔衮身前,很快,挡住前面的亲卫胸前溅出血花,从马上栽了下了去。不过,马上又有亲卫重新补上。   一声尖厉的呼啸声音从耳边掠过,多尔衮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感觉到一丝热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主子,你受伤了。”苏克萨哈大叫道。   多尔衮恍若未闻,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前方的明军一板一眼的轮流扣动着火枪,每一次枪口冒出硝烟,必定有正在冲锋的清骑倒下,靠着弓箭的反击,明军的火枪手也时有人中箭,可是相对于明军大军来讲,倒下来的人太少,刚倒下一名明军,后面就有人补了上来。   前面离明军已经不足百步,地上到处是倒卧的尸体,离明军二十步左右却是一片空白,这说明从没有清骑能够冲进前二十步,默算着距离,多尔衮从腰间抽出一支长箭,放在弓弘上,用力拉开,对准一名正在射击的明军,将弦松开,“咻!”的一声,长箭呼啸着向前奔去,多尔衮看到自己刚才对准的那名明军额头上多了一只长箭,那名明军眼神满是惊愕,倒了下去。   “吼。”多尔衮大叫起来,这一箭仿佛将他所有的闷气都发泄了出来。   只是多尔衮的吼声没有持续多久就中断,他的左胸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从血洞中缓缓流出,一阵激烈的疼痛传到多尔衮脑中,左手一松,长弓掉了下去,用手轻轻捂住伤口,多尔衮眼神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自己终究要死了。   一幕幕往事涌了上来,母亲是父汗的大妃,少年时,自己就深得父汗的宠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读书识字,行军打仗,形影不离,不知惹起多少兄弟的忌妒。   十四岁那年,父汗死了,自己身为父汗最喜爱的儿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妃被二哥代善、五哥莽古尔泰、八哥皇太极加上一个阿敏联手逼死,那时起,自己就发誓一定要忍耐,取得皇太极的信任,以后为母妃报仇。   十六岁时,自己跟随皇太极征察哈尔蒙古多罗特部,获敖木伦大捷,俘众万余,以功赐号墨尔根戴青,封固山贝勒。   十七岁从皇太极自龙井关入明边,与莽古尔泰等围攻北京,败山海关援兵于蓟州。   十八岁还师先行,再败明军。   十九岁……   自己几乎每年都在征战中度过,终于获得了兄长的信任,二十三岁时任统兵元帅,马上又统兵万余招抚察哈尔蒙古林丹汗子额哲,获大元传国玉玺,随率林丹汗的众后妃与其子额哲班师还朝。回军途中掠山西大同、宣府六千余人,大军凯旋时,皇太极亲率众福晋、贝勒及文武群臣出迎数十里。   这场大功终于使自己在二十四岁时晋封和硕睿亲王,成为大清功郧最显赫年轻的亲王,手掌二旗兵力。自己的两个仇人,阿敏被圈禁而死,莽古尔泰虽然生前没有获罪,死后却被追削王爵。   二十九岁时,还是受到了兄长皇太极的猜忌,以私遣甲兵归家罪,降为郡王,被罚银万两,好在第二年松山决战时大败明军,迫明朝总兵祖大寿投降,进克塔山,再破杏山,歼明军万人,即使皇太极的猜忌没有消除,还是恢复了王爵。   三十一岁时,皇太极终于死了,长久以来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消失,接下来,虽然自己还是没有登上大清皇位,不过,除了没有一个名号,自己的权力和皇帝并无两样,次年,自己的功绩就达到了顶峰,在山海关大败李自成,进京中原,短短半年时间就席卷了原先大明北方数省之地,声望达到顶峰。   本来以为在自己的带领下,大清同样可以效防当年的蒙古人一样席卷中原,没想到仅过不到一年就形式大变,南下的军队竟然被明军歼灭,大清精华损失近半,从此形势逆转,如今不但保不了中原,连满洲基业也难保。   以数十万人统治上亿人,哪怕是孱弱的汉人终究是力有末逮,汉人只换了一个皇帝,整个形式就天翻地覆,也罢,自己累了,死就死罢。多尔衮的身体直直的从马背上跌下。   “王爷。”   “主子。”   无数呼喊响起,多尔衮却再也无法回答了,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尽管后面的亲卫拼命勒马,还是有不少马蹄从多尔衮身上踩过,将多尔衮的身体踩得支离破碎。   远处一名明军特种兵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吹了吹枪口的硝烟,明军近百名特种兵分布在前线各方,用来复枪对冲阵的清军将领狙杀,那名明军正是其中之一,多尔衮全身包裹严实,他并不知道多尔衮的真正身份,只是看到不少清军拼命挡在多尔衮面前,下意识的认为多尔衮必定是清军中的重要人物,若他知道自己杀的是多尔衮,恐怕不会如此冷静。   “咴律律。”被勒住的战马嘶吼不已,看到多尔衮从马上跌去,剩下的亲卫多数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就这么停在前线任由明军的子弹射杀。   “皇父摄政王爷死了,皇父摄政爷死了。”终于有一名亲卫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个喊声就象是瘟疫一般在清军当中传了开来,正在苦苦支撑的清军大惊之下,不少人茫然失措的勒住马匹,再也没有勇气向前冲,一些清军则调转马头逃走,清军的防线一下子就象决堤一般,再也支撑不下去。   “杀!”明军两翼的骑兵马上就感觉到了清军的这个变化,开始追逐在清军后面,轻松的收割生命。   “全军前进!”王公略及时的下达了命令,雄壮的鼓声响起,明军的火枪手迈出了整齐的脚步,手中火枪依然轮流响个不停,逃得稍慢的清军纷纷从马上跌下,死为一具具死尸。 第388章 便宜他了   整个战场到处是清军丢盔弃甲的情景,清军一日两战,虽然击败朝鲜人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只是到底浪费马力,又向明军狂攻了半天,此时连逃走也显得力不从心,明军虽然也激战了半天,只是采取的守势,马力比清军要足得多,这一番追击只觉得分外畅快,经常有逃着逃着的清军突然马蹄一软,从马背上摔下来。   山上数百名朝鲜残兵败将看得目瞪口呆,满人的大军就这样败了,而且还败得如此彻底,虽然知道明军火枪兵的厉害,却没有想到会厉害到如此地步,朝鲜官兵不是没有火枪兵,一万大军中整整有三千人手持火枪,而且都是向大明购买的精品,虽然是火绳枪,可是威力远胜于朝鲜自己的产的火枪,只是在清军冲击下,这三千火枪手连一枪都没有开就崩溃了。   “哎。”李浚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满人败得如此之惨,按理他应该高兴才对,只是自己手中的一万人马几乎损伤殆尽,他又如何高兴起来,何况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恐惧,大明好象和以前的大明不同了,没有了满人,天知道朝鲜在大明眼中还有没有价值。唯一让李浚庆幸的是,这次他没有将所有兵马带在身边,还有五千人留在沈阳,有了这五千人,加上满人惨败,灭族也有可能,回到国内说不定还可以勉强向国主和各个重臣交待,关键就看明军能不能配合一下。   “走,下去,咱们去向殷大将军和王统领道贺。”   “大君,明军阴了我们一道,为何还要去和他们道贺?”一名亲兵用充满怨气的语气道。   “是啊,大君。”不少亲卫也附合道,朝鲜人虽然一向敬畏大明,只是大明立国二百多年来,对待属国从没有过什么要求,反而赏赐不断,遇到危险还可以向大明求救,渐渐的,朝鲜上下视为理所当然,这次被明军摆了一道,若说没有怨气当然不可能。   李浚心中的怨气更大,可是他毕竟身为主帅,看的更远,刚开始虽然惊怒无比,冷静下来后马上明白,决不能与明军交恶,这个亏只能忍受下去。他冷哼了一声,各个亲兵顿时停止说话。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李浚又向亲卫交待了数句,这才带着部下向山下走去,尽管这场战事他们从头看到尾,置身于战场时,他们仍然震憾无比,雪地里到处是人马尸体,一些地方被明军的大炮炸成了一个个大坑,雪水汇聚在里面,呈现出一片紫黑色。   这场战事明军不是没有付出代价,中间的火枪兵伤亡只有数百,只是两翼的骑兵却受到重大的打击,尤其是清军重点进攻的左翼,伤亡几乎达到半数,不少明军的尸体与清军尸体重叠在一起,眼下清军已经溃逃,明军正在打扫战场,将尸体分开,若是碰到活的明军马上抢救,对于清军则干净利落的剌死,时不时有重伤的清军被杀时发出惨叫声。让这些朝鲜人听得又是解气,同时心中又有一点恐惧。   “恭喜大将军,统领大人取得如此大捷。两位大人不亏是天朝名将,如此轻易就击败贼酋多尔衮,他日必定可以留传千古。”来到殷洪盛,王公略两人面前时,李浚脸上已经堆起了笑意,不停拍着马屁。   王公略冷眼打量着李浚,心中暗自佩服这个李浚的隐忍功夫,一个念头涌起,这样的人若是放他回朝鲜,会不会对大明不利,干脆将剩余的数百名朝鲜残兵全杀了,也省得麻烦。   若是李浚知道自己这番示好会惹起王公略的杀机,肯定会后悔不已,殷洪盛却没有王公略的心思,对朝鲜人十停去了九停五,心中多少有一点愧疚,点了点头,道:“麟坪大君,这次能大胜鞑子,贵军功不可没,本将会在报捷书上写明。”   “多谢大将军,大将军和统领大人指挥若定,小王在山上看得佩服不已,小王恨不能成为大将军和王统领部下,随两位大人杀敌。”李浚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没想到如此就轻易达到了目的。   王公略最终还是压下杀心,己方大胜,身为友军的朝鲜官兵却一个活人也没有,谁都会猜到里面肯定有问题,还不如留下李浚,此人如此知趣,凉他也不敢乱话。   李浚浑不知自己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场。继续狂拍两人马屁,让殷洪盛、王公略两人听得肉麻无比。   “大将军,王统领,找到了,找到了。”一名传令兵匆匆过来,一脸喜色的道,这才打断了李浚的话。   “找到什么了?”   “是多尔衮,多尔衮的尸首。”   “带我们去看看。”听到找到多尔衮尸体,殷洪盛、王公略两人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多尔衮征战数十年,死在他手中的明军大将数不胜数,入关后,多尔衮更是作为大清摄政王,统领大明北方数省五年之久,期间文字狱杀人无数,圈地令让数百万汉人流离失所,大明不知有多少人对多尔衮恨之入骨,皇帝更是下达对多尔衮的必杀令,这次大败清军,若是让多尔衮再次逃去,那就太遗憾了,如今听到找到了他的尸体,两人当然兴奋。   “这就是多尔衮尸体。”当看到尸体时,王公略不由皱了皱眉,这具尸体脸上已被马蹄踩得面目全非,身体上也布满了蹄印,虽然从光秃秃的脑门和脑后的金线鼠尾可以确定他是满人,只是要确定是多尔衮却并非易事。   “没错,大人,这就是多尔衮,你看的衣服。”一名将领将尸体外面的衣服扒了下去,衣服虽然肮脏,只是用手一摸就知道是非常好的料子,在一些地方还可以勉强看到金钱绣的龙纹,尸体内衣为金黄色,同样绣有龙纹,那名将领手中又拿出一块玉佩,道:“大人,这玉佩也是尸体上发现的。”   这是一块雕刻着九龙的玉佩,尸体踩成这样,玉佩却奇迹般没有一点破碎,也好在有这块玉佩,否则恐怕寻找尸体的明军不会如此快确定多尔衮的尸体。   有这么多证据,殷洪盛和王公略都点了点头,王公略忍不住道:“真是便宜这个贼酋,若是活擒,当受活剐之刑。” 第389章 兵临城下   赫图阿拉城,大清皇太后布木布泰和小皇帝顺治端坐在锦凳上,他们面前跪着一名全身甲胄的将领,这名将领衣甲多处破损,身上带着血迹,此时正在呜咽出声。   布木布泰脸上一片惨白,手指紧紧相握,保养极好的手指此时青筋暴起,顺治脸上却是一片通红,显得非常愤怒的样子。   “济度,多尔衮可是已经死了。”   “回皇上,奴才虽然没有亲见,可是皇父摄政王下令让奴才撤退时了必死之心,十之八九已经战死。”济渡的声音一片低沉,想起一万多大军只余不到千人回来,心中悲愤不已。   这已是大战之后的第六天了,从战场撤下来之后,济度就带着手下不停赶路,凭着先行数个时辰的优势,济度还是甩开了追击的明军,先行一步逃回了赫图阿拉城,只是一路上有不少人掉队,最后一起回来的只剩下九百余人。   “哈哈,死的好。”顺治突然大笑起来,年幼的脸上闪现出一片狰狞之色,布木布泰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济度也忍不住抬头,看着好象有点疯了的小皇帝。   “多尔衮,你不是被封为睿亲王吗,你有多聪明,做了摄政王不够,还要做叔父摄政王,做了叔父摄政王又不够,要做皇父摄政王,就差把联从位子上赶下去,你自许聪明过人,为何一败再败,如今我大清已无翻身之地,你怎么不早点死,不早点死……”   济度听得目瞪口呆,即使他早知道皇帝和多尔衮有隙,却没有想到皇帝对多尔衮的怨恨有这么大。   “皇上,够了,你冷静下来。”   “冷静,朕为什么要冷静,太后,以前你常劝朕忍,朕忍了,可是现在大清就要亡了,朕还要怎么忍?”   顺治抬头,用目光直射布木布泰,双目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布木布泰甚至从顺治的眼光中看到一丝对自己的仇恨。心中一痛,放低声音道:“福临,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明军说不定就会兵临城下,若是不作好准备,我们娘俩要么死于乱军之中,要么成为明军的阶下囚。”   “皇上,赫图阿拉城无险可守,我军兵力不足二千,若是等到明军兵临城下,一切皆休,奴才请太后和皇帝立即作出决断,撤离赫图阿位。”济度总算找到机会进言道。   “撤,撤到哪里去?”顺治嘴角全是讥屑。   “往北,越往北越好,我们满人原本生活在草原,树林中,即使舍弃了城池也没什么,只要能活下来,终有一天可以重新兴盛。”济度毫不犹豫的道,这几天逃回来的日子,济度已经反复想过多尔衮的话,深知眼下明军无可抵挡,只有一直避往北方,让明军追无可追,整族才有一线生机。   顺治嘴角的讥屑并没有敛去:“向北,上次从北京撤出,我大清子民能活着回来的十成不到三成,这次再向北,又能活几成,朕不想死在逃亡中,明军要来就来吧,朕誓与城共存亡。”   “这……”济度只得用眼光巴巴的看着布木布泰。   “福临……”   “太后,你这次就让朕作一次主吧。”顺治打断了布木布泰的话。   布木布泰只觉得心中一阵无力,当初多尔衮与豪格争位,互不相让,自己抓住时机将儿子推上皇位,儿子六岁登基,所有大权只能委托给多尔衮,为了笼络多尔衮,自己不惜委身,若不是顾虑儿子反对强烈,恐怕已经下嫁给多尔衮,从登极以来,儿子没有过一天舒心日子,如今想来,却不知当初做的是对了还是错了。   布木布泰不劝,济度也只能跪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济度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扭头向后面看去。   走进殿内尚硕和承格两人,这两人正是跟随济度一起逃回来的副将,在以前,两人都是满洲有名的巴图鲁,此时两人脸上却是一片惶急之色。   向布木布泰、顺治行了一礼,尚硕已是惶急的道:“太后,皇上,明狗已经到城外了。”   “完了,完了。”听到这句,济度一屁股坐在地上。   顺治脸上却没有惊慌之色,反而道:“来的好,朕要看看屡败大清的明军到底是什么样子。”说完,顺治已经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   “皇上,皇上……”尚硕和承格两人想拦又不敢拦。   布木布泰无力的挥了一下手,道:“让他去吧。”   “是。”尚硕和承格两人连忙让开,任由顺治出去。   城外,一队明军正立在离城不足百米远的地方,许多人对着城墙指指点点,尽管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疲惫之色,只是却无法掩盖住他们的兴奋。   这次出兵可谓一波三折,若不是满人追了过来,他们现在只能待在沈阳过完这个冬季再出来,如今满人主力尽歼,殷洪盛和王公略两人自然毫无顾忌,不顾寒冷,派遣大军紧追上来。   多尔衮已经死了,如果能够擒获鞑子的太后和小皇帝,这次出兵就算圆满,这让明军上下又如何不兴奋。   赫图阿拉城虽然是满人的兴京,只是满人并无多大实力时修建,城墙高只有一丈五左右,如此低矮的城墙还不如大明一座坚固一点的县城,加上满人大军已灭,尽管这支明军先锋根本没有带攻城器械,每个人依然信心满满。一队十人的明军径直走到离城墙不到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来喊话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大军即将到达,告诉你们的太后和小皇帝,马上投降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敢顽抗,破城之后,全城鸡犬不留。”   若是往常明军敢如此逼近的话,城头清军早已经放箭,只是此时城头上的清军仿佛完全失去精气神,木然的听着,没有一个人敢向城下射箭。   “降!降!降!”   这队明军喊完之后,后面数千明军也喊了起来,巨大的声音在赫图阿拉城上空回响,城中满人男女老幼都听得清清楚楚,许多人脸色苍白起来。 第390章 鸠酒   顺治的手紧抓着城垛,脸色一阵苍白,他刚走上城墙,刚好明军大声逼降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使得他又是恐惧,又有一点茫然。   皇太极、多尔衮、豪格等人十三四岁时已经多次上战场,甚至亲手杀过明军,与父兄叔伯们不同,顺治却是从六岁就做了皇帝,自懂事以来,大多数时间都没有出过宫门,即使是从北京逃出来也没有与明军见过面。在没有见到明军以前,顺治一直以为大清会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多尔衮无能的缘故,若是他可以掌权,一定可以做的比多尔衮更好。   如今亲眼见到明军,感受到明军的气势,从没有经历过战事的顺治终于忍不住心中恐惧起来。   看到皇帝脸色有点苍白,左右几名将领互相看了一眼,一直跟在顺治身后出来的尚硕劝道:“皇上,城头危险,下去吧。”   “朕……”顺治还想说几句硬话,只得看着城下的明军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城墙上方,硬话再也说不出来,转头下去,大腿忍不住有点微微打颤。   看到皇帝的表现,附近几名将领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只是这丝轻蔑不久又变成悲凉,大清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过不了几天,赫图阿拉城也要被明军攻破。   明军连呼数声,城墙一片安静,城上的清军仿佛成了哑吧,毫无回应,那队明军不再呼喊,拨转马头离去,其余明军也开始下马,就在离城数百米之外安营扎寨,实在嚣张无比。   下面的明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千人,而且刚刚赶到,可谓人困马泛,城内清军也有二千余人,若是加上老弱更多,若是数年前,清军早出城作战了,此时却连提也没有人提。   接下来的几天,赫图阿拉城显得非常平静,城外的明军除了每天例行劝降几句也没有更多的举动,赫图阿拉城虽然不大,毕竟也有城墙,明军不可能凭着差不多的人马,又没有什么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攻下城。索性等待。   直到第五天,这种平静才打破,这天刚过中午,郝图阿拉城外人吼马嘶,一队队的明军从东面开来,整个城外一片红色,明军的主力终于赶了过来。   “赫图阿拉。”王公略端坐在马上,用低沉的声音将这几个字吐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这座城池,旁边的殷洪盛眼神同样射出一片狂热之色。   这座城很小,内城只有周长四里二里,外城也不过周长九里,若不是它特殊的意义,这样的城池殷、王两人连兴趣也不会提起,可是这座池是满人建成的第一座城,也是满人第一座都城,这座城池见证了满人数十年来的兴盛,如今马上要迎来满人最后的衰败。   直捣黄龙,封狼居胥,纵观历史数千年,又有几个将领能做到?难怪殷、王两人看到这座城时会如此热切。   “末将等参见两位大将军。”数名将领策马来到两人面前,抱拳行礼道,这几人正是先到的几名将领。   “城内有何动静?”王公略急问道。   “回统领大人,末将等依例劝降,鞑子一直没有回应,只是每日大门紧闭。”一名将领大声回道。   王公略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鞑子可有出逃?”   “没有。”   “没有。”   ……   “这么说来,鞑子的皇太后和小皇帝都还在城中。”   “回大人,末将等人一直追在鞑子身后,鞑子的残兵不过早半天时间回城,依末将等人的判断,鞑子皇太后和小皇帝除非早就不在赫图阿拉城,否则一定还在城中。”   王公略、殷洪盛对望了一眼,脸色的喜色再也无法掩饰,这次队伍先是出征,又是撤退,然后再击溃满人主力,光是雪地行军就达半个多月,事实上已是非常疲惫,若不是掂记着不能让满人小皇帝和皇太后逃走,大军完全可以在沈阳休整到明年开春再出来。   王公略道:“再向城内喊降,若是鞑子还没有回应,明天进攻。”   “遵令!”数名将领齐行了一礼,转身下去,不一会儿,城下又响起明军的劝降声,其余明军主力则抓紧时间扎营休整。   这次劝降同样没有得到回应,城内的清军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于明军的劝降不理不睬,只有当明军走得太近时才用稀稀疏疏的箭支还击。   对于清军的顽固,明军上下都没有在意,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清军不可能还有什么底牌,清军不肯投降,最多费一翻手脚罢了。   第二天,明军的进攻开始了,除着明军主帅一声令下,数十发炮弹呼啸着飞进了城内,巨大的爆炸声在城内到处响起,不少满人坐在家中,炮弹却呼啸着从房顶落下,将木制的房子炸得四分五裂。   赫图阿拉城太狭小,明军的炮弹甚至可以直接飞到内城爆炸,整个城中顿时乱了起来,不少满人从房子中冲出,在大街上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他们不知道哪里安全,事实上,城中根本连一处安全的地方也没有。   本来城内的清军打定主意,若是明军进攻,大不了舍命一拼,可是明军的炮弹不落在城墙,反而落在城中,这让许多清军内心充满苦涩,他们根本连拼命的机会也没有。   皇宫内,布木布泰与顺治两人并排而坐,他们面前摆着两只酒杯,一名宫女正往酒杯中倒酒,平时简单的工作,这次由于宫女的双手颤抖,做起来却是艰难无比,费了好长时间,执壶的宫女才将一只酒杯斟满,桌上还洒下数点酒水。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就在外面的院子响起,咣当一声,酒壶从宫女手中掉了下来,壶口汩汩的酒水流出,刹时间,整个厅中都充满着浓浓的酒香,只是一丝淡淡的轻烟从流出来的酒中冒起,这壶酒却是一壶鸠酒。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名宫女吓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布木布泰扫了跪着的宫女一眼,目光停留在注满的一杯酒上,叹了一口气,道:“也罢,这或许是天意,你起来吧。” 第391章 条件   听到布木布泰让自己起来的声音,宫女才停止磕头,抬头望了望布木布泰一眼,马上将头重新低下,迟疑着不知是否该起身。   布木布泰没有理会还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转头向顺治看去,神色复杂无比,怜爱、悲哀,心痛……   顺治则仿佛如木头一样端坐着,他努力的板着脸,维持着皇帝的尊严。只是身体的颤动却出买了他的内心。   “福临,只有一杯鸩酒,或许是老天的意思,这杯酒,额娘喝了,以后的道路你要独自行走,额娘不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也不会再管着你,记住额娘的话,如果要想活下去,即使是再大的屈辱你也必须忍,以额娘对明人的了解,只要你能够忍受屈辱,或许可以安稳过完这一生。”   说完,布木布泰拿起酒杯,慢慢向自己的嘴唇移去,两边的内侍宫女连忙伏地跪下。   看到布木布泰端起鸩酒,顺治木然的脸上一阵色变,再也保持不了刚才的威严,颤声的道:“母后,不要……”   望着儿子还显稚嫩的脸,布木布泰脸上呈现出一丝犹豫,儿子才十四岁,若是自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以他的脾气,当真能受得了成为阶下囚的屈辱吗?可是自己身为大清皇太后,若是也成为明军的俘虏,又如何对得起大清两代皇帝,史书会如何书写自己?   “母后,不要。”顺治哀鸣的声音再次传来,布木布泰心颤动了一下,这杯酒再也举不到自己的嘴唇,罢了,大清已经亡了,再也无回天之术,又何必在意史书如何写?布木布泰叹了一口气,道:“福临,传旨吧,大清降了。”   “是,母后。”顺治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跪在地上的宫女内侍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太后和皇帝一起投降,至少暂时性命无忧。   城外,明军的大炮一声紧似一声,每一发炮弹落下,必定要带起一股巨大的烟尘,从城头上看,整个赫图阿拉城已经多处可见断壁残垣,清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大炮对城内肆无忌惮的炮击,却找不到任何应对的办法。   当皇太后和皇帝下令投降的旨意下来时,绝大部分清军都是长松一口气,默然的将兵器丢在地上。这样注定失败的战斗,甚至连自己想拼命都不行,对谁都是一种煎熬。   赫图阿拉城的大门在炮火中吱吱喳喳的打开,看到城门打开时,明军还以为清军终于忍受不住炮火,要出城与明军交战,当看到只有区区十几人出城,而且还打着白旗时才恍然大悟,清军可能是要投降。   “两位将军,鞑子要降了。”一名传令兵兴冲冲的策马来到殷洪盛和王公略两人身边道。   殷洪盛和王公略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赫图阿拉城不高,守军也不足明军二成,可是城中毕竟还有数万满人老弱,满人号称妇女和孩童都能开弓射箭,一旦动员起来死守,在这样的天气下,明军虽然可以攻下城,却免不了付出重大伤亡,如今满人投降最好不过。   “把鞑子的使者带上来。”王公略命令道。   “是!”传令兵应了一声,匆匆下去。   传令兵下去后,王公略转身向旁边的一名将领问道:“我军还有多少炮弹?”   那名将领低声应道:“回将军,半月前与鞑子一战,我军炮弹消耗颇多,又没有补充,只剩下六百余发,今天的炮击已消耗四百余发,末将估计只有二百发左右。”   王公略其实心中有数,问那名将领只是要确认一下而已,六百余发炮弹,如果全力向城墙轰击,打开几个缺口完全可能,只是却难予避免与清军在城墙交战,王公略才下令向城内射击,争取先将清军的士气击垮,如今果然收到奇效,殊不知明军也是空架子,若是能挺过第一天,接下来的攻城,明军就会困难的多。   “把所有炮弹都搬出来,等下听本将命令,随时准备发射。”   “遵令!”那名将领应道,向炮兵的阵地退去。   “王统领,你担心鞑子会诈降?”殷洪盛不解的问道。   王公略摇了摇头,道:“到了这个地步,诈降又有何用,本将是担心鞑子还有什么非份之想,若是老老实实投降也就罢了,若还想讨价还价,本将会让鞑子知道什么是妄想。”   说话间,满人使者已经在明军的带领下来到两人前面,这次布木布泰所派的使者是大学士希福,希福精通满汉文字,又与皇室亲近,自然是布木布泰所信任的人选。   看到满人使者过来,王公略和殷洪盛两人依然高据马上,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希福只好硬着头皮向两人行礼,道:“大清内弘文院大学士见过两位将军。”   “希福,本将听说过你,尔等异族粗鄙无礼,赫里舍家族算是一个异类,数人皆是文武全才,如今形式明了,你可是来投降?”王公略直言不讳的道。   希福心中苦笑,眼前明军将领当真不客气,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不客气他也得忍着,低头应道:“回将军,本官奉大清皇太后,皇帝旨意,向贵军接洽投降,只需贵军答应数个条件,我大清愿举族而降。”   王公略的脸抖然一沉,喝道:“希福,莫非你以为现在还有资格和大明讲条件,要投降就痛痛快快投降,否则本将下令继续开炮,直至将赫图阿拉城夷为平地。”   希福脸色不变,拱了拱手道:“将军垂怜,事关大清数万老幼性命,若是得不到将军保证,我等投降又与送死何异,不如拼死一战,贵军大炮固然犀利,只是运输不便,以本官看来,炮弹不可能多,一旦短兵相接,城中数万老幼皆可持刃而战,贵军伤亡难免,若是将军能满足数个小小条件,我大清举城而降,贵军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城池,将军又何妨听本使数言。”   “哈哈,可笑,我军炮弹充盈,足可以将小小的赫图阿拉城翻上数遍,若你不信,本将马上下令继续炮击。”王公略大笑着道,对希福的猜测根本不承认,反而威胁起来。   “哼,既然贵军毫无诚意,那我等就不必说了,希福,我们走。”没等希福回答,旁边一个声音响起。   王公略眼光朝声音处看去,说话的是一名三十余岁,长相粗壮的清军,此时那名清军脸上一片愤怒之色,王公略“哦。”了一声,问道:“这位是谁?”   “回将军,这是班布尔善将军,是大清太祖之孙。”希福连忙抢着回答,同时又拉了拉班布尔善的衣服一下,不让其继续说话。   “班布尔善,本将没有听说过。”王公略语带不屑的道。   “你……”班布尔善气得脸色通红,班布尔善的父亲塔拜是努尔哈赤庶妃所生,地位低下,自然不可能象代善、多尔衮等人一样名声显赫,只是数次大败后,大清人才调零,班布尔善作为顺治年长的一位长兄,地位极速上升,只是班布尔善还没有享受多久的权利,大清就要覆灭,这让班布尔善多少不甘心。不地说出这个你字之后,想到眼下的处境,班布尔善却说不下去,形式如此,不甘心又能如何?   “班布尔善,本官才是主使,你退下。”希福生怕班布尔善说出什么触怒王公略的话,连忙喝道。   “是。”班布尔善不甘的道。   “将军,眼下天气寒冷,若将军能应允我方提出的数个条件,至少将军可以提早数日入城,将军又何妨听一听本使所言。”希福继续求道。   王公略与殷洪盛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好吧,你说吧。”   “是,我军投降后,希望将军能够保证大清皇太后和皇帝的安全,不要让人对其骚扰。”   王公略点了点头:“这一点,本将可以答应你。”   “好,多谢将军,将军领兵进城后,还望将军约束人马,不擅杀城中一人,不抢掠普通旗人财物。”   “好,这点本将也可以答应你,你以为大明官兵也和尔等一样,只会烧杀抢掠不成?”王公略傲然的道:“本将先申明,若是有人胆敢袭击我大明官兵,本将一概不饶。”   “当然,当然。”听到明军答应前两条,希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满人上下最怕的就是投降之后明军会在城中肆意抢掠,虽然这是清军常做之事,唯有如此,满人才更加担心。   “第三……”说到第三条,希福却迟疑起来,他知道这一条眼前的明军将领几乎没有可能答应,就是答应了多半也不可相信。叹了一口气,希福才道:“没有第三了,希望将军能够遵守前面两条。”   王公略倒是没有想到希福只提了两条就不提,这两条根本无关紧要,答应了并无妨碍:“痛快,本将接受了,开城吧。” 第392章 罪人   赫图阿拉的城门缓缓打开,等候在门外的明军迫不及待的从城门涌入,从建城以来,大明军队终于第一次踏进了这座被满人视为龙兴之地的城池。   虽然满人是主动投降,明军却没有放松警惕,进城之后的明军迅速分散,很快控制了城门各个要地,明军的大队人马才正式入城。   王公略和殷洪盛两人并排来到城门前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勒了勒缰绳,让爱马停下脚步,抬头向城门上方看去。此时上方一面金边黑色的清军旗帜正飘然落下,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大明军旗慢慢上升,最终定格在城头,随风飘扬。   此时一轮金色的太阳从乌云中露了出来,正是雪后初睛,阳光照着高高飘扬的大明军旗上,反射出一抹剌眼的光芒,王公略和殷洪盛两人却舍不得将视线移开,从今天起,他们两人将会和这面升起的大明军旗永载史册,真正成为一代名将。   城头上的清军已经丢下武器,在明军的押送下前往下面开阔之地,看到城头上金边黑色的龙旗落下,多数人都显得黯然神伤,这面旗帜的落下,正代表着满人昔日的荣光如同这面落下的旗帜一样,一去不复还。   甲申年,十万铁骑进入中原,势不可挡,打跨了大明王朝的闯军在满清铁骑冲击下一溃千里,谁能料想到仅仅过了数年,原本以为大厦已倾的大明王朝会重新崛起,如今连最后的城池都被明军夺取。   大明用了六年时间破而后立,可是大清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支撑大清的十万铁骑已经烟消云散,整个满人只剩下这数万老幼,即使活下来,满族作为一个整体恐怕再也不可能存在,最终会象历史上无数的异族一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一阵呜咽声从押解的清军当中传来,接着仿佛象受到传染一样,鸣咽声在城中到处响起,将整个城池的气氛一下子宣染的悲凉起来。   听到满城的悲声,一名明军将领脸上显出厌恶之色,道:“这些鞑子鬼嚎什么,大人,要不要制止他们?”   王公略脸上一片平静,只是眼睛中还是难掩喜色,眯着眼听了一会儿才道:“让他们哭吧,甲申之年,京城被破,先皇死难,中原大地尽是哭声,如今轮到他们,就让他们也痛快哭一次,以后说不定想哭再也没有机会。”   王公略的话让跟在身边的希福和一干满人听得心惊肉跳,什么叫想哭也没有机会,希福忍不住张嘴:“王将军,我大清已举族而降,如今只剩数万老幼,还望将军宽宏,给我族老小一条活路。”   说这到,希福将声音压低:“将军,我大清与大明相争数十年,将军此番逼我大清举族而降,皇太后,皇上尽在其中,这是何等功勋,纵使封侯也不为过,汉人有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是我族一朝而绝,不知将军回到朝中之后,是否还有领兵之日?”   王公略嘴角露出一丝饥笑:“好胆,到了现在还想离间我大明君臣,赫舍里家中的人果然有胆色,本将不杀你们,不是因为怕什么狡兔死,走狗烹,而是没有皇上的命令,本将不好擅自处置,不过,你们也不要挑战本将的耐心,下次若再有此言,本将不妨挑几人来杀鸡骇猴。”   后面几句,王公略几乎是疾言厉色,希福等人表面唯唯嚅嚅,却放下了大半心思,从王公略话中之意,至少眼下明军没有出尔反尔之意。   “进城!”王公略没有在城门口再耽搁下去,与殷洪盛两人策马慢慢走进城中,两人的身后,更多的大明军士开始入城。   赫图阿拉城宫室门外,顺治和布木布泰并排站立,他们的身后则是数十名一脸木然的大臣,这些大臣满汉皆有,孔有德也赫然在其中,听到城门口的悲声隐约传来,许多人脸上都忍不住色变。   顺治脸上一丝惊慌之色闪过,心中不免七上八下,希福到底与明军谈得如何,听声音明军已经入城,那么明军起码已经同意了前面的几个条件,自己和太后性命可保,只是前面传来的悲声还是不免让顺治心烦意乱,自古亡国之君都没有好下场,自己迫不得已投降,以后大明朝庭又会怎样对待自己。